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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缓缓行驶的马车上,她只微微一动,身边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醒了?”

她寻着声音看去,竟是熟人穆婆。虽然气他不肯早些带自己回魔界,但这一路他对自己的照顾还是历历在目。水幻沙哑着声音道:“穆医师……”

穆婆替她掖了掖被角道:“你身体很虚弱,不要再乱动了。”

水幻望了望紧闭的马车帘子,脸色越发苍白。她还是要被逼着离开魔界了。

穆婆看着她忧伤的眼神,想了想才道:“帝尊他……”

水幻闭目,轻声道:“不要再说了……”

穆婆轻叹:“其实如果你不那么执拗,安心地过自己的生活,或许就不会如此了。”

“我要的,不是不明不白的离弃,就算是被休弃,我也要亲耳听到,才可以死心。”

“其实……帝尊也有自己的难处。”

“是啊,他的心那么大,有哪里能只容我一个呢?我只是没有想到,他连一点位置都不肯留给我。”

“不是的……”

“不是么?”就算是有什么苦衷,她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醒来却不见他的身影,这难道不是最残酷的讽刺么?

“你也别太伤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来,起来把药喝了。”

那一碗汤药不知是什么,黑乎乎的,看上去就很是倒胃口。水幻皱眉,穆婆忙道:“你这几日疲于奔命,饭也没有好好吃,身体很虚弱。而且……”

穆婆有些迟疑地看着她,终于还是说道:“你……有了身孕,且胎像不稳。”

她的心猛地一停,紧接着便跳得极快,像是小鹿一般。“你说?什么?”

“才一个多月,你又从那么高的地方……唉,险些一尸两命。水幻,作为大夫,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承诺,不要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了。现在你更不能再随性而为了。”

手掌下意识地抚上平坦的小腹,她一时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来表达此刻的心情。上苍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赐给了她一个孩子,这算不算是一种补偿?她轻声道:“我不会让它有事。”

“……”穆婆的神色更加古怪,水幻却视而不见,慢慢将汤药喝了,她便躺下来休息,再不说一句话。

就这样连着赶路离开魔界,谁知在外修罗狱还是遇上了不知名的杀手。护送她离开的一队人马拼死将她送出了魔界,这一路仍然追杀不断,穆婆神色愈发冷峻,这期间她也或多或少了解了隐觞现在的境况。

隐觞虽然登位,但这些年族内渐渐分为两派,一边是以灼狼将军为首拥护无殇的老臣,另一边则是信奉尰圣先祖,唯无殇是从的信徒。

帝尊刚刚即位时曾设立七宫监国,灼狼任天枢长老,除了帝尊曾经的护卫风一、云双、雷三分别担任长老外,其下璇、玑,以及瑶光三位长老原本都是虔诚信奉尰圣的信徒。无殇想通过这三个人的手暗中想要操控隐觞,但却让隐觞借一个机会将三人暗中处理掉,并让自己的人接任长老之位。

现如今,天玑长老穆婆,天璇长老火默,以及瑶光长老颜夕都誓死效忠于帝尊,魔族靥都几乎已被隐觞牢牢控制在手里。但是无殇仍不死心,还有很多他的拥护者继续再暗中伺机而动。

而今派来的杀手极有可能就是无殇的人。

旁人都以为隐觞对她还有情意,若是能以她为人质要挟,隐觞会不会还如千年前那般,只爱美人不要江山呢?

水幻自嘲,只可惜这些只是敌人的假想罢了。不知道当日她那一跳有多少人看见,如果知道他们的君主如此冷酷无情,想来他们真的高呼万岁了。

可这些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相见不如不见,那么此生形同陌路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她虽然对此感到绝望与痛心,但她绝不要回头!

隐觞脚跟尚不稳,却还派出得力大将穆婆护送她离开。水幻无话可说,她好想像一只鸵鸟,把自己埋进沙土里,再也听不见这许多是非。

她需要时间来淡忘这段伤痛,对隐觞的爱恨情仇如果真的能随着那一跳全部了清就好了。

追杀不断,身边的护卫一个接一个倒下,到了最后,仅剩穆婆一人还跟在她的身边。她不是魔族,故而不能总是撕裂空间逃亡,再加上有孕在身,这一路他们餐风露宿,十几日都精神紧绷着,很是疲惫。

逃至荒漠附近,还是水幻提出用那个诡异的阵法困住追杀的人,而他们则放出迷烟,让那些人以为他们逃去了洛州方向,自己则偷偷回到中州。然后找个偏僻的村子隐姓埋名地了此残生。

谁想那些人还是追来了,一场大战过后,穆婆重伤,她虽被小心地护着,但还是被巨大的冲击震晕了过去,待醒来竟躺在沉医谷里。或许这是天意,又或许,这个天意,是穆婆用命换来的……

天色渐渐暗下,重重纱帘,压得她只透不过气来。再记起这些,心口还是闷闷痛着,每一次想起那双疏离的眸子,每一寸肌肤就像是被凌迟一般撕裂。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唯一的安慰恐怕就是腹中的孩子了。

那是唯一支撑着她活下来的理由,不管前路多么坎坷,她也会走下去。

还好,还好,她还有冰儿,还有一个孩子?

魔族血脉减弱,人界的气息不能让他们停留太久,想来也只有在这里她才算安全。

只是,这样的和平有能延续多久?

穆婆曾说过,修复结界抗击天劫的方法就是以五件神器再结阵法,除了她昔日佩戴的水妖剑外还有玉淬缠滴、悲鸣琴,朝天镜以及凝霜扇。别的她尚不清楚,可那悲鸣琴当年便是在盘陀山庄封印着的法器,而缠滴刃则是当年冰儿从冷释那里要来的称手兵器。

不管当年这些东西是从何而来,但只要魔界要修复结界,无殇就一定会将这些东西再夺回去,那么势必又会搅乱整个局势。

魔界现在还在内乱中,但只要等他们修生养息,那么一场战争不可避免。

在面对灵力强大的魔族面前,人类有何优势可言?

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等着那一刻的到来么?

整整一夜,水幻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小时候的梦。

梦境穿插着现实,她时而梦到自己小时候被师母怀抱着,梦见那个温暖的看星星的夜晚;时而梦到千年前,她一脸温情地与战魔无殇一同弹琴舞剑。

她自己都快分不清她到底是谁了。

但是现在,她只想做自己,做原原本本的水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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