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舒十七两个人,着东不着西的聊了大半夜,两个人都是擅长藏锋的人,七拐八绕的没有几句是真话。早先喝下去的酒早已醒了,人却开始困了。
舒十七笑了笑,将床上的被子抖开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你睡里面吧。”
凤清尘眨了眨眼睛,脱了鞋爬上床去,她以前看过的小说里说过,如果两个人静静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那样异样的温馨,是很难得的。
其实也说不上温馨。凤清尘躺在床上,心里惦记着远在城南飞凤庄的习牧野,那个人多么骄傲,肯留在凤家已经不错,以侧夫的身份进了门,一定会很委屈吧。
嗯,再过几日恐怕得去户部报道了。她倦倦地想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屋角的龙凤烛静静燃着,舒十七却少有困意,偏了头看见凤清尘一脸平静,连呼吸也平顺而规律起来,竟然已经睡着了。
他微微皱了眉,这个人警觉性也太低了点吧,如果他心怀歹意,那么这个人不是就危险了?
轻轻伸手,他拨开了凤清尘睡梦中散乱的头发,无声地叹了口气:“三年,也只是三年而已。”
随即他翻了个身,眼睛定定的看着某一处,没有看到身后,凤清尘轻动的睫毛下,那清醒无比的眼睛。
五更的时候,凤清尘小心地爬起来,迅速的穿好衣服,正准备向门外走去,却猛然想起,习牧野已经去了飞凤庄。也就是说,没有人陪她练功了。
她有些愣神,站在床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现在,到底是她在极力保护习牧野呢,还是已经慢慢习牧野在身边的日子?
舒十七睁开眼睛,就见凤清尘站在床边,有些怔怔地样子,他叹了口气:“你是要做什么吗?现在天色还早。”
“没什么。”凤清尘甩了甩头,微微皱眉,“平日里这个时候,都跟习牧野一起出去练功的。
“一起练功么?”舒十七脸上微微露出些惊诧,“习少主那个人平日里十分懒散,别说是陪人练功了,他的剑法大成之后,就很少跟人动手了。”
凤清尘不说话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跟习牧野在一起,自然知道习牧野除了早上非常不情愿早起以外,其他的还是没有计较的。
只是,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他不愿意呢。
她站在床边,轻轻咬着唇。
这样的一种情感,对杀手来说是致命的,也是多余的。她从来都不懂。
舒十七微微笑了:“之前,你跟姬摇光一起的时候,他有陪你练功么?”
“没有。”凤清尘摇头。凤芜之前说过,就算是两个人在一起,也就是说说话,吃点小点心,喝喝茶,练功的话找凤愆不是更适合。
“那凤愆呢?”
凤清尘撇了撇嘴。虽然凤愆很纵容她,但是他陪伴最多的还是皇太女吧。
舒十七斜斜地倚在床头,微微笑了:“所以说能为一个人做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情,那只能说明,习牧野他——很喜欢你吧。”
“喜欢么?”凤清尘微微皱眉,有些茫然,看着舒十七貌似有些叹息又有些好笑的表情,顿时怒了:“喂,你不要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舒十七轻笑一声,耸了耸肩,那表情分明就是说——我本来就是过来人。
凤清尘冷冷哼了一声,推门出去。
屋外一片清冷的世界,昨天晚上的时候落了场小雪,这会儿成了霜,挂在这清冷人间。
暖色的宫灯之下,一人白衣静默。
看到凤清尘出来,那人颇有些不耐烦地嘟囔:“我好不容易准时到了,你竟然迟到。”
凤清尘心里酸酸的,飞凤庄在城南,就算用轻功,也要半个时辰。习牧野平日里最爱睡觉,怎么舍得这么早就爬出温暖的被窝?
“喂——”习牧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有些不悦,又似乎是有些担忧,“你没事吧?”
“没有。”凤清尘揉了揉鼻子。
“那么开始吧。”习牧野小小打了个呵欠,“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在大冬天起这么早过,等下完了我要再回去睡一觉。”
凤清尘点了点头,还没有来得及应声,就听身后传来轻轻的推门关门声。
那人身上披着红色的袍子,静静立在门边,看着院中。
凤清尘突然觉得头大。这舒十七,这时候跑出来凑什么热闹——这两个人,一个是正夫,一个是侧夫,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总有些尴尬吧。
紫凰是怎么称呼的?公主的正夫一般都是亲王,侧夫则是郡王,只是品级不同罢了。寻常的人家,一般都是称公子。
“习公子。”舒十七仿佛是没有看到凤清尘脸上的无奈,冲着不远处的白衣男子静静点头。那个人跟那次在春风得意楼见到的时候有些微的不一样,好像变得更加内敛了。将所有的光华都收了起来,只为了那一个人,独自沉静。
“十七王爷。”习牧野淡淡回礼。
很诡异的感觉,凤清尘看着两人,直觉应该躲得远一点——她还不是很会协调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
舒十七又是一笑:“好说好说。”
习牧野站在原地,打量了他一番,静静收起了剑:“清尘,十七王爷功夫可算是独步天下了,你跟他练也是一样的,我要回去睡觉了。”
睡睡睡,就知道睡。凤清尘心中微微恼怒,微微皱了皱眉。
“习公子,看来有些事情你没有弄清楚呢。”舒十七闲闲道,“在凤家,清尘才是做主的人吧?你这样一走了之,似乎不大好。”
舒十七你这家伙!凤清尘咬牙切齿,抬眼就见习牧野目光森冷,正盯着自己:“那么清尘的意思呢?”
“哎呀,这事儿怎么好问清尘呢?”舒十七笑得风轻云淡,慢慢走进院中,“还是我们来决定吧。”
这次不仅是凤清尘了,就连习牧野也是一脸茫然:“决定什么?”
“当然是在你我房中的天数啦。”舒十七一脸的理所当然。
“轰——”凤清尘脑中一炸,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脸,这个……家伙,有没有搞错啊。
“哎呀,这样不如来决定谁上半夜,谁下半夜好了。”亮丽的女音突然插口,凤清尘这次是真正无语了,能在凤家来去自如的人,除了皇銮还有谁。
只是这话说的也太生猛了,真是难为凤愆面不改色了。
“要动手么?”又一人姗姗而来,轻声问道,“西陆战神,本将也很有兴趣呢。”
神川将军,你不是在照顾秋无意大夫么,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
凤清尘向她身后望去,那睡眼朦胧的人,不是秋无意是谁!
院子里顿时有些静了。习牧野盯着凤清尘,冷冷哼了一声,收起了长剑:“我先走了。”
“习公子,请等一下。”皇銮静静开口,“按照规矩,小凤儿大婚之后的第一个早上,无论是正夫还是侧夫,都必须到场。”
习牧野顿下脚步,皱起了好看的眉:“有这么个规矩?”
“哈,”皇銮笑了一下,“这规矩是本宫临时定下来的,怎么,公子你有意见?”
“皇姐……”凤清尘按着眉心,觉得头大了两圈不止。
“小凤儿,你放心。”皇銮拉了她的手,安慰道,“本宫会帮你处理好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定叫你是这玉京最幸福的人。”
凤清尘张了张嘴,看着皇銮一脸的兴奋劲,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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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架自是没有打成,在凤家草草用过早餐,众人围坐在一起。
凤清尘小心翼翼地选了一个距离皇銮比较远的位子,习牧野坐在他身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神色有些冷。
反观舒十七,则显得淡然许多。
“咳咳,”皇銮浅浅咳嗽两声,慢慢道,“舒公子,在西陆,一般妾室是如何称呼正室的?”
“一般称夫人或者姐姐。”舒十七淡淡一笑。
“紫凰的情形也差不多。”皇銮眯眼一笑,看了看习牧野,又看了看凤清尘。凤清尘只觉得浑身一冷,心知不好,果然,皇銮的下一句道:“所以,习公子应该称舒公子——”她顿了顿,拖长了声调,一脸严肃,“哥哥。”
“噗——”虽是心中有所准备,凤清尘仍是不由自主将口中刚饮下的茶都喷了,还咳得就惊天动地,“咳咳咳咳咳——皇姐你——”
习牧野一脸同情地给她顺气,压低了声音:“清尘,那个舒十七其实确实比我大呢,叫一声哥哥似乎也没有啊,你怎么这么激动呢。”
凤清尘这边,已经自动将习牧野转换成拿着粉红小手绢的妾室,一脸娇羞叫着正室舒十七:“哥哥——”
这、这能看么。
好不容易顺了气,凤清尘一脸菜色地看着皇銮——还好刚才吃饭的时候没有说这个问题,不然还真是不太能吃下去。
“好了,皇姐。”凤清尘摆了摆手,“你饶了我吧。我会自己处理这些事情的。”
“哦?”舒十七淡淡一笑,垂下了眼:“那么,我是上半夜还是下半夜?”
“…………”
“好了,说正经的,”舒十七收了戏谑,“清尘你自己决定吧。我都没有意见。”
“那么习公子呢?”皇銮笑道。
“随便。”
“这怎么能随便呢?”凤清尘嘟囔一声,感觉这婚姻真是乱透了。
“看来小凤儿这边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什么风波了。”皇銮将几个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静静起身道,“舒公子还有习公子,父王有令,传你二人去徽泓殿。”
“什么?”凤清尘脸色变了变,皱了皱眉。
“放心,这两个人,父王都十分欣赏,不会有事的。”皇銮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过了身,“起驾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