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兄,你我从来都是直来直往,今天你邀我来的目的,还是直说了吧,否则这杯酒我实在难干为敬。”我的眸子微微眯住,手指纤长细腻间,半透的指甲遮住了玉杯的莹莹玉辉。
萧毅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听到我这么一说,依旧一怔,脸色晃动间,居然欲言又止,“杨兄弟多虑了,不过多日不见,叙旧叙旧而已……”
“哦?”我眉毛一挑,“既然是叙旧,那便只说情谊,不言其他了。”
萧毅猛地被我的话给噎住了。
“萧兄这里倒是景致清幽,颇有世外之风。”我握住杯子的手微微一收,看向萧毅的眼神明显没有丝毫的放松,萧毅希望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否则,否则……
“这里原是傅老买下颐养天年的地方,不想等不到那日,今日便用上了。”萧毅眉头紧蹙,口气深深。
我的心咯噔一声,嘴角苦涩,最终,他的话竟然依旧朝着我不愿意想的方向慢慢牵引了起来,不过,我只微微暗了一丝脸色,露出忧心,“傅老将军?前几日见他时候,老将军精神矍铄,身体矫健,只几日未见,不知出了何变故?”
“哎……”萧毅深叹一口气,“杨兄弟不知,那安逸王近日入京,不知因何触犯了圣颜,竟让皇上大怒,要将安逸王打入大牢择日问斩,怎料那安逸王也不知使用了什么法子在天子脚下就这般人间蒸发了,龙颜盛怒,这罪过自然降到了城防傅老将军头上,有旨曰:亵职包庇乱党,这等大罪岂会是三朝老臣能得的,偏生任何人都不得求情,所以,杨兄弟……”
“萧兄……”我猛地将酒杯往岸几上一顿,声音沉闷间,酒水肆意,“有件事你该明白,伴君如伴虎,傅老将军三朝为臣,尚得此等罪过,谁还能有这等本事触犯龙颜为其求情,萧兄近日寻朝凤来怕也只能是徒劳无获罢了。”
“公主……”萧毅心头一急,居然这般叫唤了出来。
我心头一怔,眼神扫着他置于袖下的右胳膊,知道上次他为我挡住刺客而损失了一条右臂的机能,但是我讨厌这种我欠了他的感觉,“也罢,就当是我欠了你的,今日你的要求我应下了,明日我便会进宫,至于结果如何,不是我能决定的,只望自此之后,我与萧毅互不相欠。”
“公主……”萧毅脸色大变,“我萧毅绝非以小恩小惠作为要挟的小人……只是那傅老是家亲的义父,母亲父亲仙逝得早,无法尽到孝道,萧毅别无所求,只求能够替父亲母亲尽份孝道。自古忠孝不得两全,而我萧毅今日却要为了孝道而违背兄弟义气,强迫杨兄弟做不愿做之事,实在是我萧毅的罪过,我愧对杨兄弟。”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冷然起身,缓缓转了过去,用黯沉的背影应对着他突然的下跪,“我朝阳自以为能在高墙外结交到一位胸襟开阔豪迈的兄弟,却不想,最终还是要牵扯上我这公主的身份,呵呵,真是可笑。”
“杨兄……”萧毅脸色苍白,欲言又止,他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只是萧毅,你可知道,傅名堂那老家伙三朝老臣能够屹立不倒,已然练就了一身老狐狸的本事,你当真以为皇上会对他怎么样?傅名堂明白,皇上更明白,傅雅之更是清楚,而你这个事外人居然比傅雅之这个做孙侄的人更加操心,呵呵,真不知道你这是愚钝呢还是好笑!?”
萧毅黯淡的身子猛地一怔,眸子里闪动的星子带着深深的震慑,有那么一刹那,他居然恍然明白了一件事情,那便是不管凤朝阳如何变换装束,又如何与他称兄道弟,终究是凤皇朝唯一的公主,是凤家人,在她身上依旧拥有着那只有凤家人才能有的气势和通透世事的能力令人胆颤恐怖。
“杨兄,萧毅对不住你。”
“呵呵……人与人之间本就是交易一场,各取所需,需要的时候便是兄弟情分,该利用的时候也不手软地将人捏在手下做那棋子。哼……”我愤然甩袖,影子在夕阳西斜的余晖中愈发的拉长,直直地断裂在了门槛上,亦如我跨出门槛的脚,一旦跨出,便意味着我无法回头的没有退路,我与萧毅的情谊,今日便就此了结吧,“萧毅……”我居然莞尔一笑。
“公主吩咐。”萧毅微微抬头的瞬间怔住了。
“记得转告傅雅之一声,明日我入宫,回不回得来还是命数,他就不要到公主府上报道了。”说完话我再也没有一丝迟疑,痛苦中脚步却是愈发地飞快,飞快到近乎逃离,逃离这个令我再也轻松不起来的地方,以为自己换个身份便会有个兄弟有个朋友,不想兜兜转转之后,人家却还是要利用我极力掩盖的身份,硬要往我的硬伤上戳刀子,呵呵……
出了大门,所有的余辉都被阴翳遮盖,我的视线里居然提前出来了迟暮的灰色和黯沉,也罢,既然是暴风雨,迟也要过,早也要过,倒不如早挨早了。
只是,来接我的又会是谁?
眸子微微眯起的瞬间,马车帘子被挑了开来,带着酒啧的袖子缓缓露了出来,我的嘴角微微一动,笑了开来,“南宫,你来了。”伸出手,我一个借力被拉上了马车,帘子再次遮盖而下的瞬间,马车里居然提前点亮了烛火,让我眸子为之一刹的当儿,心也止不住地沉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