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比洛公国撒魂野林中心的宴月城,正处在一片沸腾中。人们为了欢迎王储的到来,纷纷穿着节日的盛装游行,建筑上照明杆上悬挂着比洛公国的国旗,到处是飘舞的彩带。主道的建筑在官员的安排下涂抹着最新的石粉,夜晚的时候还能看到点点的亮斑。善于憧憬的女孩们则带着笑意从楼上的窗户探出身,不停的挥手撒下新鲜的花瓣,于是街道上到处能闻到清新的野花香。
士兵整齐的站立街道两旁,挡住疯狂热情的平民。王储的队伍经过时,士兵们不得不横握长矛阻止人们潮水般的涌动。
少年,就站在平民中。
他一身褐色风衣遮盖全身,连头都盖在风衣帽中。神秘的气息,引起混在平民中的护卫注意。
少年的一举一动全被盯住,只要他稍做出可疑的动作就可能被箭支穿成刺猬。
便衣护卫通过眼神肢体打着暗号,纷纷向着少年靠近。
就在十几个便衣护卫成圆形将他包围的时刻,少年摘下盖在头上的风衣帽,戏剧般,一张如白玉石的脸庞在人群中闪烁月芒的光泽,便衣护卫纷纷瞪大眼停下脚步。
这样纤瘦娇嫩的少年怎么可能对王储不利,就算他真的是混入人群的刺客,也不可能做到任何事。
等包围的便衣士兵全部散去,少年慢慢的退到人群后,重新戴上风衣帽,附近几个刚刚看到他真容的年轻女子,一时呆呆的望着,连战马上至上尊贵的王储都忘记了。
一道疑惑的眼光穿过人群投向少年。战马上的王储也看到了刚才的月芒光。一时间忘记向平民招手,直直的看着墙角旁被人群淹没半截身体的少年。他无法确定刚才看到的是女孩还是男孩,可是他能感觉到一瞬间心脏的暂停。
少年的风衣帽压的很低,瞳孔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裙摆鞋子。几缕漆黑的发丝从风衣帽中露出,又遮挡了一部分视线。
他不喜欢这样的吵闹,不能理解人们为一个触摸不及的人这么兴奋。
无趣着,转身离开。
走过几条接近主道的街,慢慢冷清下来,主道上的欢呼声也隔了山峦般不值一提。商铺紧闭,平日里叫喊的小贩子也都不见,石板的建筑物在阳光下有些扭曲,像是被人遗忘。
“有人没有——”
小巷子里发出一声女孩的求救声,紧接就是咒骂拉扯还有物体相互撞击的声音。在被遗忘的街道上无法不让人去注意。
少年犹豫一下,有必要帮助无关紧要的人吗,旅行路上,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他该是见怪不怪了。
少女绝望的求救声再次传来,少年抬起的脚步鬼使神差的转向了小巷,多余一次也没什么。
以风的速度赶到,劫匪的匕首正要插进少女的心脏。少年及时出手挡在少女前,注满力量的匕首仿佛被下了定术夹在少年的左手间动弹不得,强横的震慑了劫匪。
劫匪开始慌张,再用力匕首咔的一下断成半截。
只有无知的人才以身体的强壮判定强弱,就如刚才要包围他的便衣护卫,就因为他揭下了风衣帽就以为他只是个软弱无力的少年,如果他真的想对王储动手,恐怕就是被他们的兵器压住也照样可以在一分钟内取得王储的人头,这就是人类以貌取人的弊端。
少年的嘴角划过一道弧,有点嘲笑的意味。
在劫匪放大的惊恐眼神里,俨然看到了浑浊的死神气息,风衣帽下的脸也被想象成狰狞的魔鬼。
劫匪仓惶逃跑,少年甩手,泛着冷光的半截匕首追着劫匪的身影而去,就在他要拐弯时穿透了心脏。碰的一声,石墙上陷入一道坑,碎石哗哗掉落,
身后的少女瑟瑟发抖,看着劫匪身下慢慢流出的鲜血她的身体僵硬。
少年已经多余帮了陌生人,至于带来的后果,就让她自己承受,他不是正义的使者,更不是溢满善心的天使。
“谢谢你。”少女胆怯的说道。
少年先是惊讶,没想到少女目睹了杀人还能说出话。不过就算她胆子大的很特别,他也没兴趣探究下。
少年离开巷子,眉头越皱越紧,他清楚的听到少女跟在他身后走路的咯噔声,这个人让他很烦。
“我叫香麦,你刚才救了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嗨!你听到我说话了吗,请问……”
“别跟着我。”少年喝道。声音大些,冰冷一些,这个人就该吓的离开了吧,毕竟他刚才杀了人。
绑着两条麻花辫的香麦抱着包裹发愣的看着他,眼神极为无奈无辜,这就是对少年故意凶她的结果。
她的花格裙子破开了很多口,上面布满泥点还有没来及拿掉的枯树叶。头发凌乱,依稀有雨水的味道,一看就缺少梳理。
对方是个逃难者,少年下意识的认为。
“对不起,我只是猜想您或许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里。”被凶了一下,香麦对少年的称呼从“你”改成了“您”。她慌忙从包裹里找出写着地址跟名字的纸条,递给他看。
“卜赫正。”少年瞥眼看见上面的字。那不就是宴月城的首富吗。少年再次好奇的打量了一次少女,若是去掉脏乱不提,她还是有美少女的底子。可是,这些关他什么事。“去问别人,我不认识。”
“您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对您的吗。”香麦愤愤不平的严肃起来,透过不大的眼睛微微泛着红宝石的光芒,坚定,以及信仰。“您刚才帮了我,多回答一个问题怎么就不可以,说不定我会因为您的帮助再也不用流浪街头了,做人不能这样。”
“是吗……”少年发出重重的鼻音,开始后悔从劫匪手中救下这个人。他修长的手指掠过头顶,风衣帽滑落露出完美的脸颊。精致的鼻梁唇线,如瓷的肤色,这张脸足以欺骗所有人。
香麦瞳孔放大三分,低下头不敢去看,身子也不自觉的退后。
少年面向他,一手卡住她的脖子直视香麦的眼睛,手上不用力,就让对方呼吸混乱。“这张脸是不是很好记,你还要记得,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助我,更不会有人回答我的问题,我从出生就注定流浪,我甚至连人都不是。”
香麦的喉咙发着咕噜的惊吓,她几乎要停止呼吸,少年的陈述让她寒冷,让她惊悚,那张绝美的脸刹那变得恐怖。
等她瘫倒地上回过神来时,少年已没了踪影。
午夜,迎接王储的狂欢还在继续,不论是富人还是贫民都聚集在宴月城最大的赛尔广场。加增的照明杆使得广场如白昼般通明,远远望去,灰暗的世界背景下这里简直成了夜明珠。
演奏的乐队一刻不停的拉奏着舞曲,人们欢呼起舞,裙摆的摇曳构成开怀的图画。长长地木桌上摆满了免费供应的美食,富裕的人流连走过,只取一些感兴趣的,而有些桌子刚摆上就被失去自尊的贫民抢光拿光,甚至为了一个香蕉几乎要大打出手。
少年从地上捡起滚落的苹果,阴了一块,可是散发的清香味道依然让人有食欲。
三步外,一个七岁的小男孩祈求的望着他,那双眼睛透彻的不染一丝灰尘。他消瘦的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麻布衣,不知道是哥哥们穿了多久又留给他的。
或许是少年的着装看起来很尊贵,小男孩的眼中露出对富人的胆怯。
少年弯下腰,友好的笑笑,小男孩惊喜的望着他目不转睛,或许是以为遇见善良的精灵王子。
接过苹果,小男孩露出感激的笑,夸张的弯腰道歉返回人群中。
让人不解,只为一个苹果就露出如获珍宝的笑!
少年没了笑容,是否曾有人用这样的笑进入他的记忆。
除了消失的母亲,阿唔,还有……
“我叫你一林好吗。”
少年头皮发麻,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声音令他呆滞。“我叫你一林好吗”这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好像能记得起来,他沉浸记忆海,周围的流光溢彩慢慢在消失。
“我叫你一林好吗。”小男孩望着,脸上如获珍宝的微笑,模糊的看不清。“我叫一树,你叫一林。没有了林也就没了树,我想做你的朋友,如果你走了,树就没了。会死掉……”
“……会死掉……”
少年错乱不急的喘息,他是谁,他说他叫“一树”,是什么时候制造的记忆。
隐藏了母亲赐予的名字,是在什么时候又得到了“一林”。……原来有过一个人要做他的朋友。可是为什么又会忘记,难道“一树”做了他的朋友后,跟母亲、阿唔的下场一样了吗。讨厌这种感觉,给了他名字,给了他记忆,他们却消失……
心底明明有些悸动,有些难以抑制的暖流,这一定是曾经的小男孩送给他的,可是,他记不起他是谁,他甚至不记得面对小男孩时他用的是什么身份,男孩!还是女孩!
他决定,做一林,放弃了那么久,竟然还有会侥幸的心理,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广场的喧哗继续,一林的世界寂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