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武空是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之中被惊醒的。
在恢复意识的最初几秒里，孙武空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在一辆行驶的车辆上，而这辆车，正在下山。
下山，去哪儿呢？
车厢里，孙武空扒着窗户，踮起脚朝外看，外面的植物，在飞快倒退。
在水洼一闪而过的倒影里，映出车身上喷涂的几个红色印刷体字：“儿童福利院。”^完**\美**小*\*說\網 W w W . 2 2 p ｑ . C o M
汽车的嗡鸣声响彻山谷，除此之外，山中一片死寂。
从车厢窗口照射进来的光线，可以看出，此刻正是清晨，车厢内有些凉，有几个小孩子，同样像孙悟空一样扒在窗口朝外看，剩下的，都彷徨无措，那一张张小脸之上的迷茫表情，倒是出奇地一致。
眼见那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越退越远，越退越高，孙武空肯定道，没错，确实是在下山。
“俺老孙不是躺地上呼呼大睡么，怎么睡醒了就到了这车上？”
想，好好想，使劲想。
“唉，”孙武空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昏睡之中，又能记住什么呢？
对了，小白。
孙武空环顾四周，却连一根蛇毛都没看见。
他忘了，蛇本来就没有毛。
突然出现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还孤零零一个人，孙武空就算心再大，也感觉到了危机。
这是改装过的车厢，四周都是铁丝网，外面还有一层钢板，分明就是装犯人的，孙武空想。
他身边，都是岁数不大的孩子，有男有女。
孙武空身边就蹲着一个男孩，那边还躺着一个女孩，车厢角落里也蜷缩着一个女孩。
所有的孩子们，无论男女，全都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睡衣，麻料的，很廉价，穿着也不十分舒服。
车厢角落蜷缩的那个女孩，有一双彩虹色的眼瞳，那眼瞳孙武空很熟悉，不就是小白的眼睛么？
小白不是一条蛇么，怎么变成了一个小女孩？
不过还别说，啧啧啧，挺漂亮，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以后绝对是祸国殃民，红颜祸水那种水平的。
孙武空一点也不面生，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小姑娘看，半晌之后，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对前方喊道。
“救命啊，打劫啊……”
“救命啊，打劫啊……”声音在山野间回荡。
嗤。
车厢前挡板有一块活动的铁片被拉开，露出一个窗口，窗口后探出一张男人的脸，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最让人难以忘记的是他眉心那道伤疤，从发际线一直开到眉梢，煞是可怕。
“妈呀，鬼啊。”
刀疤大汉不耐烦地喝止道。
“闹腾，整个车上，就数你最能闹腾，再叫唤老子先把你舌头割下来下酒。”
孙武空立马捂上嘴，不叫唤了，因为他看得出来，那刀疤大汉说话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俺老孙好容易能说话，能说话就能撩妹，能说话就能说笑，多好，不过被人割了舌头那就不好玩儿了。
不过，俺老孙得找到小白啊，也不知道她被抓没有。
孙武空想。
车上的孩子们脸上写满恐惧，看来害怕刚才那夜叉脸刀疤大汉的并非孙武空一人。铁丝网是黑色的，钢板是银白色的，除此之外，车厢之内别无他物。
一时之间，孙武空怪无聊的。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孙武空越过重重阻碍，超过一个又一个小孩，挪到漂亮小女孩的身边，挨着她坐着，学了她的样子，双手抱膝。
“你，是不是小白？”
漂亮小女孩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低头在地上划着道道。
小女孩手中拿着一块黑色的石头，没什么大用，就是能在地上划出黑色的道道。
小女孩先在地上画了一个圆，然后在圆里画了半个晶丸，很抽象，但是原作毕竟出自孙武空之手，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再往下，小女孩画了一条肚子鼓胀的小蛇。
果然是好朋友啊，这小女孩确定就是小白无疑了，连画画风格都是一样，抽象派的。
但是，看女孩一副无动于衷的眼神，那神色分明是不认识自己了，怎么会这样呢？
难道？是那枚晶丸？有毒？
但是，有毒的话自己怎么没问题。
唉，理不清头绪，想想就头疼。
忘了自己又怎样，好朋友就是无论怎样，都应该不离不弃。
对，就是不离不弃。
废都北郊。
车驶进了一座巨大的黑色城堡，在一座巨大的广场上停了下来，广场全是花岗岩地砖铺就的，看起来还不错，挺大气的。
孙武空被从车上赶下来，天气阴郁，空气闻起来带着潮湿，仿佛随时要下雨的样子，可刚才在路上的时候，阳光明明很好的样子，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儿。
初时，孙武空不知道这血腥味儿来自哪里，嗅来嗅去，那源头，竟然来自广场边缘那几个驻立的守卫。
十几米一个守卫，个个表情肃穆，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如临大敌。
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小孩，有男有女，孙武空这才发现，自己所乘坐的车只是其中一个。
这明显就不是什么正常的孤儿院。
他们抓这么多小孩干什么呢？
孙武空百思不得其解，他习惯性地挠挠后脑勺，突然怔住了。
“啊……”
孙武空惊叫一声。
好，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啊……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
孙武空灵机一动，成功化解了尴尬。
他凑到面前，问她。
“小白，小白，你快帮俺老孙看看，俺突然觉得浑身凉嗖嗖的，好不自在。”
白蛇对孙武空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不过这次，不太一样了。
白蛇向远处走开一点，和孙武空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她没有张嘴，孙武空却听见了一个声音。
“武空。”
“小白？”孙武空在心中喊道。
“嗯，是我。”
“小白，你怎么不搭理俺老孙，咱们不是朋友么？”
“武空，咱们怕是有麻烦了。”
“啥，小白，什么麻烦，俺老孙胆小，你可别吓唬俺。咦，咱们明明都没有说话，怎么能听见彼此呢？还有，俺怎么老敢觉身上凉嗖嗖的，好不自在。你也变了一副样子，不再是一条蛇了，变成了一个人，还变这么漂亮，要不是你那双七彩蛇瞳，俺老孙都快要认不出你了。”
“咯咯，武空，你真逗，没想到你夸起人来，也这么皮。”
“俺老孙只是实话实说。”
“知道啦，你脸红什么？”
“脸红，你居然说俺老孙脸红？哈哈哈，怎么可能，俺老孙一身毛，满脸毛，你居然说俺老孙脸红，哈哈哈，小白，你真是，说谎话不打草稿。”
小白打开心灵视界，孙武空视野一变，他现在看到的，正好是小白看到的。
孙武空从小白的眼中，看到了他自己，不再是一只猴，而是一个人类少年。
“哇，这是谁啊，这么白，这身上，毛也太少了，眉毛，鼻子，这么清秀，一点都不符合俺老孙英明神武的风采。”孙武空将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个遍，摸摸这里，动动那里，还是那个猴急模样。
白蛇看他这副样子，心中一松，扫去一些身陷困境的阴霾。
忽地，人群一阵骚动。
两个人高马大的守卫架着一个少年来到场中。
那少年看着年纪比孙武空大两岁，十岁左右的样子，却是鼻青脸肿，一张脸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全是一道道深深浅浅的鞭痕，黑色练功服，支离破碎。
“大家……”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精瘦，黑得像个炭头，精神很好，一双眼睛锐利如鹰，他举着高音喇叭走到广场中央的高台上，冲台下的众多孩童喊道。
“大家好，能被选拔进入废都福利院，你们是幸运的，都知道外面在闹病毒吧，病毒闹得很厉害，死了很多人，但是，你们却都是在病毒核心区活下来的，你们，比病毒更厉害。”
他腰间挂着枪袋，袋里插着手枪，因此，让他的话显得更有力量。
没有人鼓掌，但他成功谋得了所有孩子敬畏的眼光。
很好，他脸上一笑。
“我叫牛根生，名字很土吧，哈哈……”牛根生当众开了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
很冷，此情此景，谁也没敢笑出声，孩子们全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牛根生话锋一转，“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我的另一个，怎么说呢，不能算名字，算是绰号，熟悉我的人都称呼我为……牛魔王。”
“牛魔王？”孙武空在心中问白蛇，“他就是牛魔王？”
白蛇回应：“我刚说的麻烦，指的就是这个，我们好像被带到牛魔王的老巢来了？”
“小白，你不是说这牛魔王是一头老实厉害的老牛精么，怎么看上去就是个黑炭头瘦矮子？俺老孙咋这么不信呢？”
“要不说这老牛厉害呢，武空，这里已经是废都的范围了，废都有废都的规则，所有神，仙，佛，鬼，怪，妖魔，修罗，凡是三界六道的生灵，到这里，都得遵循这里的法则，牛魔王也不例外。”
“是啊？什么法则，这么牛逼？就没人去捅破么？”
“捅破？除非你活得不奈烦。而且，也没有人想要去捅破。”
“为什么？没有那些条条框框束缚，自由自在，无法无天不好么？”孙武空不屑道。
“武空你想想啊，要是所有人都无法无天，这废都还不乱了套？就像当年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千万年也只出了那么一个而已。”
“也对，不过总有几个像俺老孙这样的刺儿头不服管，爱作乱吧？”
“你别说，还真有，不过都没什么好下场。”
“为什么，因为那制定规则的人很牛逼么？”武空不解。
“不是，因为他们犯了众怒。”
“俺老孙不明白，不服管怎么会犯了众怒。”
“因为啊，废都的规则是当年的齐天大圣孙悟空用他那箍棒在异度天碑上刻下的，他可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啊，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是三界六道所有妖魔鬼怪的偶像。谁反对他，自有百万屌丝小妖不答应，一人抡一刀，都能把你砍成筛子，久而久之，废都的规则，无人敢违背。”白蛇崇拜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