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关了。”梁秋拈起那枚子弹,苦笑摇头,“说的不错,这枚子弹动过手脚,刚才你一旦扣动扳机就会炸膛。”
看向梁卓,梁秋的脸上浮现出和年龄不相称的深沉,幽幽说:“老爷子的意思很简单,他宁愿你废了手艺,也不愿你冒险……”
梁卓脸色从未有过的凝重,眉头紧锁,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大姐和小八亦如是。
在三姐弟的印象中,爷爷虽然不苟言笑,对他俩很严厉,可终究是亲爷爷,怎么会行事如此极端?真的炸膛,梁卓的手肯定会受伤,就算能好,苦练多年的手艺也完了。
“其他话不用我多说,你们这就上路吧,别耽搁了,迟恐生变。”梁秋缓缓站起身,神情有些疲倦。
三姐弟相对点了下头,梁沫将一个背包递给了梁卓,大家对着四叔叔点了下头,背上背包快步走向院门外。
一直到院门口,梁秋挥手送别,叮嘱着,“一路顺风,万事小心。”
似乎梁秋比他们还要紧张着急,只是催他们快走。
汽车发动,缓缓开向东望村,小八一直回头看着院门前的四叔,小声嘟囔:“我怎么觉着家里人不对劲啊。”
“慎之又慎吧。”梁卓端坐不动,思考着什么,叮嘱:“联系老麻子,让他即刻赶去五老山,我们在那里汇合,一同前往香江,不要走漏半点风声。”
小八连忙掏出电话打给麻老六。
听着电话里麻六兴奋的声音,梁卓看着窗外的村庄、劳作的人们,面色如水。
东望村,表面看就是个普通的郊区小村庄,实际上村民都是早年跟随梁家吃饭的江湖客,如今虽然已经安居多年,本事却代代传了下来。这里是他们的家,也是他们的根,也正因此,没了父母亲的姐弟三人才能平安长大。
汽车开离村子,驶上了南去的道路,逐渐将老宅子抛远,梁卓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远行。
…………
五老山在兹城以南三百公里,隶属于江东省,著名风景区,山清水秀景色宜人,现在正是旺季,游人如织。
这里不但景色优美,由于紧邻着大湖,盛夏时节,山上白天最高也不过25度,气候清凉。
山下有一条仿古老街,店铺林立,贩卖各种手工艺品和当地土特产。街上游人如织,说着南腔北调,人声鼎沸。
人群中走过来三人,居中是个胖子,年约五旬,脑门上全是汗,脸膛通红,也不知是热得还是累得。他左右分别是个穿着连衣裙的少女和一个精壮的年轻人,三人目光在人群中巡梭,似乎在寻找什么。
来人,正是麻老六。
“上哪儿去找啊?这么多人。”少女不满抱怨,她是麻老六的干女儿马仁芳,另一个青年是老麻子的徒弟刘良。
梁卓让他们来五老山汇合,却又没说出具体地址。
“别乱说话。”麻老六连忙打断干女儿,左右看了一眼,心虚地说:“师兄这样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
说话间,前面走过来一人,和刘良擦肩而过,汇入了人群中。
刘良背着个很大的背包,被撞了个趔趄,正待发作,忽然愣住了。
“师傅……”刘良面露难色,对着麻老六摊开手心,他的手里有一张折成方块的小纸条,“那人给了我这个。”
麻老六先是一惊,继而大喜,连忙按住徒弟的手,把纸条悄悄摸了过来。
摊开一看,纸条上有一行潦草的字——现在往东,进那条巷子。
一把攥紧拳头,麻老六慌慌张张左右看,到处都是游客,刚才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走。”麻老六稍一思忖,招了下手,领着干女儿和徒弟拐进了一旁的小巷。
他们刚进去,路边两个装作买东西的男人悄悄对视了一眼,连忙跟了进去。
巷子古朴幽静,和外面的嘈杂形成强烈反差,几乎不见行人。刚走出没多远,麻老六放慢脚步,眼睛瞪了起来。
“后面有人!”
麻老六沉声低喝:“都不要回头,仁芳,看看是不是师兄他们。”
马仁芳立刻打开挎包,取出一面小镜子假装补妆。
“两个男人,戴着墨镜,不是师叔他们。”马仁芳边走边说。
“来者不善,这一趟买卖……果然不好做!”麻老六沉声叮嘱,神情反而变得兴奋了起来。
老麻子一辈子就想做一桩大事,尽管现在还不清楚自己接了什么彩,不过可以肯定,绝对是大事,一旦办成,下半辈子就有了吹牛皮的资本。
“嘿嘿,刘良,你去试试那两人的斤两。”麻老六边走边悄悄挥了挥手。
刘良立刻转身,背着硕大的旅行包,大步流星走向那两人。
跟来的两个男人身材魁梧高大,留着寸头、戴着墨镜,穿着休闲装,看上去和普通游客没什么两样。
走着走着,刘良低下了头,右手向后一勾,衣袖里滑出来一把匕首,被他反握在了手中。
而在他对面,假意看街景的两人身躯明显一震,脸色双双阴沉了下来。他们并没有放慢脚步,反而加快速度迎了上去。
就在双方将要接触的时候,刘良愣住了,只见对面两人身后有根电线杆,上面写着一行潦草的字,犹自淋着墨汁,显然刚写上去不久。
“前面左转,快!”刘良嘀咕了一声,转身就走,放弃了试探。
现在三人呈“品”字形,相当于刘良领着两个大个子。
他们前方,麻老六和马仁芳也已经察觉不对,审慎看着这边,手放在了背后。
“快跑!往左拐!”走着走着,刘良突然大喝一声,拔腿就跑,拼命挥手。
跑江湖的都是人精,麻老六闻声想都不想,拉住干女儿,一头冲进了左边岔路发足狂奔。
他们这一跑,那两人也不再掩饰,猛然加速追赶。
“你抓住这小子,我去追他们。”其中一条大汉大吼一声,两大步追上刘良,狠狠推了一把,借力转向追进了岔路。
岔路尽头,麻老六和马仁芳脸色苍白站着,一堵四米高的墙挡在前方,这里赫然竟是一条死胡同。
“你们跑不掉的。”追近了的大汉松了一口气,放慢脚步,在后腰一捞,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手枪。
“都蹲下。”大汉低喝,拉动套筒子弹上膛,瞄准了麻老六。
面对顶膛火,麻老六没任何脾气,只能双手抱头,和干女儿缓缓蹲了下去。
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清冷的女声:“站着就好,谁都伤不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