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空气有些刺骨的寒冷,却清新得让人想要吸到肺部深处。
周围的一切,除了参天的树木和低矮的灌木之外,没有别的。
从来没有想过,回家的道路是这么的坎坷,看似很近的古宅,却让夜零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程,阵法似乎又多添了好多层,令夜宅变得更为遥远。
不被人重视已经成了习惯,但夜瑞去世的消息一旦成为事实,本家的人不但不通知自己,还要赶尽杀绝,这样的情况从一开始就不会让人心里舒服,为什么会这样?即使明白缘由,也依旧能够感觉到强烈的异样和抵触感,心理上能够理解,感情上却无法认同。
这样的夜岛,并非夜零所熟悉的夜家,从入岛到现在,所有的景物,甚至是周围的气氛……感觉上是如此的不自然又如此扭曲。
不过再怎么不自然再怎么扭曲,人总是会慢慢适应被加诸于自身周围的环境。
雨已经停歇,风却依然猛烈,乌云被吹散开来,朦胧的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倾泻而下,正因为如此,可以清晰地看到周围森林阴森森的轮廓。
这条路的尽头,是整个岛最高的一座山峰的半山腰,夜宅就坐落在这个半山腰上,庄严宏伟的中式古宅,这特殊的景观一部分是从古至今的巧匠们的鬼斧神工,一部分是这天然的山势,还有一部分是夜瑞的魔力促成。
夜宅就这样镶嵌进了山的一角,坐落在云雾缭绕之中,由于建宅的山峦是整个岛上最高的一座,在家宅最高处是夜家的议事厅,在曾经的日子里,夜瑞经常带着夜零,在那个地方俯瞰着千尺一下的岛内风景,以及水天合一的茫茫海景。
夜零仰望着自己的家宅,现在,这个所谓的家,上空萦绕着诡异的邪气,朦胧的月光映照下,可以看到许多黑色的飞禽扑扇着翅膀,成群结队地飞翔,给这座充满着邪恶气息的古宅衬托出斑驳的死气。
一路走到巨大的山门前,夜零没有想到的是,等待着她的,不是以往的冥叔,而是她从未理会的夏英明,他现在这身装束,和谦卑恭敬的样子,俨然成了夜家新一代管事。
这是怎么一回事?
夏英明低眉顺眼的样子,并不打算跟她解释太多,但是他忐忑不安的心声却告诉夜零非常多的信息。【我被伊莎骗过来调查夜零,她的神秘让我起了兴趣,但却无意中触犯了夜家的禁忌,真是让我后悔,如果我不调查她的话,如果我不来这座岛上的话,如果……我没有放出那个怪物…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夏英明痛苦地垂下眼帘,对着已经走近跟前的夜零,深深地鞠躬,恭敬道:“零小姐,夜伽大人已经等候多时,请您先回房换衣服。”
“嗯。”
夜零没有问任何问题,跟在他的后面,接受他的指引,夏英明心里十分惊奇,为什么她竟然什么都不问,为什么她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为什么……
家里的景物变化了,以前是具有浓厚的中式气息,现在竟然全部变成了日式的古代建筑,有一点才能说明这一切,那就是这座房子的魔力,已经换了个施法者。
日式居室的装修和装饰,不推崇豪华奢侈,金碧辉煌,以淡雅节制、深邃禅意为境界,看起来比原来的那种样式更加简约。
连如今换上的家居服,已经不是以往的道袍,而是日式浴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夜伽是个崇洋媚外的家伙吗?什么都是日式的。
夜零什么也没有问,夏英明则是心惊胆战的在前引路。
穿过阴森简约的回廊,夏英明将她带到了一个四面拉门的空间内,四面的纸门上都镶有淡雅的竹叶花纹,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地面上铺满了规矩的红木地板,天花板上毫无装饰,房间里的亮光是通过房间四角立着的纸质灯罩朦胧地透出,可以说这里是一个空旷的房间。
“属下先行退下,请零大人在此等候。”
夏英明如负重释,他急匆匆地,从夜零来时的那到门退了出去,然后将拉门拉上了。
这原本是夜零熟悉的家,却因为装潢的改变,变得十分陌生,夜零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感受到四周正在被一股陌生的邪气慢慢渗透,一种邪恶的杀意也弥漫开来,可是,这种杀意似乎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并不是真想要杀她。
夜零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的一道拉门,来人从这个方向缓缓走了过来,然后在拉门后面盘腿坐下。
可是就在如此接近的范围内,夜零并不能心灵透视对方,看来又是一个高级的异类,不能小看对方,夜零在心里这么想着。
思维千回百转,夜零也学着门后面那个人的样子,盘腿端坐在房间的中央,就这样隔着一道拉门,面对着来人。
就在这个时候,面前的拉门被打开来,自然而然地向两边退去,眼前呈现出来的是另外一个空旷的房间,唯一不同的是,那边的空间里拉门上面镶嵌的是彼岸花的样式。
而房间中央铺设着一张华丽的坐垫,坐垫上,一个穿着银白色的和式浴袍的银发美少年盘腿而坐,他这斜侧的坐姿,一手自然而然地搭在膝盖上,一手则撑着自己的下巴,一双红色的瞳孔散播着魅惑人心的电流,皮肤苍白得令人心惊,而他的身后,几条细长的狐尾正悠闲地上下摆动着。
九尾狐?!
不,不对,这个人,他是…他是…这双红色的眼睛,这双美艳的唇线,这张魅惑的脸…这头如丝一般的银发,他是…
夜零瞪大了眼睛,无数的场景掠过脑海,无数曾被遗忘的场景,无数曾被遗忘的人物,无数曾经经历的事实……
“零,是夜瑞杀了父母,是不是?你看见了,对不对?”
“零,不要相信他,他是坏人!跟我走吧,我们快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夜家。”
“零,你不要再接近这个魔鬼了。”
“零,你明天还会来,对吧?”
……
思绪快得无法反应,夜零心灵中所被封印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袭击而来,这个人…这个被她忘却了十四年的人,忽然,又回到了她的记忆中,回到了她的眼前。
夜零无法整理自己那紊乱的心神,只能呆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就这样相对无语了几秒钟,夜零面色苍白,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了几个字来:“夜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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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心都已经被撕裂了,身体被撕裂又算得了什么?
即便如此,这份痛苦和眼中充盈的泪水又是为了什么?
下一章——夜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