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嵝国位于大汉国最北端,是一个临于大漠的没落小国,据它覆灭,不过短短七年。
如今的迦嵝,无人能知。
它的废墟大概被南下迁移的沙漠吞噬,沉没于汪洋沙海中。
曾有传言,沉没的迦嵝藏有无尽财宝,上好的翡翠、玛瑙、珍珠、琥珀……应有尽有,堆砌成墙的金银更是望不到头。曾有驼队在沙漠中寻找它的踪迹,找了数月,空空而回。有人说看见一座宫城,金色的顶,耀眼夺目,可怎样也走不近;有人说看到无数深坑,里面白骨嶙峋,遍地金币和珠宝首饰,可被随之突来的沙流卷走;也有人说,那城是鬼城,移动着庞然躯体,张开着大口吞没一切靠着的活物……
总之众说纷纭,使得迦嵝遗迹显得诡秘莫测。
至于其中有什么人出于什么心态编造出悚人之闻,侥幸存活的迦嵝国遗民都心自肚明,是为了不让长眠地下的迦嵝逝者受到滋扰。
复国,这不切实际,上天注定要收回,只能顺天意,玄冥比谁都清楚。
对于没有国家的人来说,他不得不找一寄主投靠。
玄冥身处玄国,玄国位北,是大汉国的一个诸侯国。玄王是当朝皇后的弟弟,姓花,人称花国舅。大汉国的另外三个诸侯国分别是:南边的赤国,由宦官宰伏春称王;西边的白国,由当朝大皇子南宫罄称王;东边是青国,由皇帝的叔叔,南宫书真称王,。
这四个诸侯国,最太平的是东边的青国,南宫书真为人恭顺亲和,爱民如子,体恤民意,百姓生活富足,因而每年进贡给宫廷的财物最多,深得皇帝夸奖。最乱世的则是南边的赤国,先前赤国的王被刺客刺死,宰伏春是皇帝身边最有权势的太监,被皇帝下了诏书,迁过去为王。这惹得众多皇族子孙不满,论资格怎么也排不到他,因而时刻都有人盯着这个位子,常有人暗中刺杀他。而玄国和白国,大皇子与花国舅都不好惹,两人都暗藏心机,眼观皇城,见机行事。
大汉国和四诸侯国都有自己的刺杀机构,大内高手云集,专门负责清扫道路。
玄国的刺杀机构名为玄云门,由玄冥掌管。
玄国的王,花国舅,他最大的弊病就是不信任人,好猜忌,刚愎自用。玄冥做事不好大喜功,干脆利索,为人低调谦恭,得到花国舅的赏识。凭借自己一等功夫进了玄云门,出色完成多次重要任务,成了一把手。
玄云门位于玄国都城一僻静之角,玄色漆门常年紧闭,白日很少见人走动。
作为暗杀机构,玄云门的人都小心隐藏自己,他们多半夜晚行动,是典型的夜猫子。深更半夜,寻常百姓偶听屋顶瓦片咔哒响,首先怀疑的是猫,却没想到竟是人在飞檐走壁。巡夜打更的人见到嗖嗖几个黑影快速掠过,连连咂舌惊奇,大声疾呼,被玄云门的人看见,上前割了舌。打这后,打更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见为好。
暗杀,杀人,杀的皆是大汉国的人,他们曾是迦嵝国的劲敌,亡国的凶手。在玄冥看来谈怜悯是多余的,他下手连眼都不眨。
他曾扪心自问,迦嵝国在皇族攻打前就已奄奄一息,它的命数已到,他又何必成了玄王清扫道路的工具,不断让自己变成嗜血的魔鬼,这值不值?他的双手沾满血,既然干了就洗不净,期望转为清白,这痴想妄想。杀多了,他变得麻木,人的命在他眼里跟杀猪的屠夫一样,他们是为了吃肉,而他是为了更好生存。
闲时,他收养了几个遗孤,教学武功,晨风便是其中的一个。
十岁那年,他与街头野狗争食,骨瘦嶙峋,玄冥好心收留,却无意发现他领悟极高,一点即通,深得重视。再后来,身边的孤儿已有三人,改名后的夜玄瞳是他收留的第四个。
夜玄瞳醒来,整整睡了两天两夜,长长的一觉让她头脑发胀,异常不适。她扶着脑袋,缓缓起身,四周瞧去,窗棂间透着昏黄的光束,幽幽的,若隐若现。床榻旁有盆烧得炽热的炭火,火声劈啪作响,暖意融融。
她从锦被中探出身,不禁咕哝一句:“我这是在哪啊?”
言毕,门外传来窸窸窣窣声响,高出她一个脑袋的女娃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这女娃皮肤白皙,娇嫩似玉,姿容美得让人窒息。细看,睫毛如帘,眼角微微向额际翘着,一双碧透的丹凤眼暗藏聪颖慧黠之光,笑咪咪地眯觑着。
她步履轻盈,风姿卓越,仪态万方,袅袅娜娜地走到夜玄瞳的身边。
她若桃花瓣的双唇一张,漾着一唇的盎然春意,她娇滴滴地说道:“你终于醒了,这里是玄云门。”
夜玄瞳目光定定停在她身上,只顾着看她轻灵如尘,飘逸如云的姣好身姿,心里惊诧,她莫不是下凡仙子?
她的美,她的艳,令阳光都为之失色。
她愣是看了半响,娇怯着声音朝这女娃问道:“请问姐姐,玄云门是什么地方?”
女娃抿唇一笑,嘴角的笑靥动人,吐出一句:“玄云门是什么地方,你若是玄国的人,不会连这个地方都不知道。姐姐我告诉你,玄云门是替玄王专门训练刺客的地方。”
夜玄瞳忽闪大眼,怔怔地问道:“刺客?这里是训练刺客的地方?”
女娃瞥去一眼,侧身说道:“是啊,这里的刺客专门刺杀玄国的敌人,你进来难道不是当刺客的?”
“我?我——我是来当刺客的?”夜玄瞳吞吞吐吐地说出一句,这话好似说给自己听的。
女娃见她一脸怅然,嘴角一勾,带着一抹冷意说道:“你——你来这玄云门难道不是学武当刺客的?难道还是来避难的?”
“我?我是当刺客还是避难?我——我……”
女娃不语,挪动婀娜身姿,朝门外走去。
她一脚跨出门槛,侧脸朝夜玄瞳淡然说道:“你饿了吧?我帮你弄吃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