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渔村人来说,采摘海珍珠实属不易。一年入海能寻得三五颗便了不起,皇城下令每月需进奉百颗,这就逼着一村的渔民日日潜海采捞。若是风和日丽,波平浪静,下海倒也无妨,可遇霜寒地冻,狂风肆掠,再下海便将他们朝黄泉路赶。
不谈天公作不作美,就说潜海采摘,海中暗流湍急,极易卷入不知被带往何处,连个尸体都寻不着。加之海鲨狡猾凶残,熟知渔民采摘路径,常常不动声色尾随其后,若不留神,就成了海鲨口中之餐,死无全尸。
起初渔村的人过不下这样的日子,携家带口纷纷出逃。于是皇城下令,若有人逃走,全村人都格杀勿论,抓到逃走的人还要斩首示众。于是渔村在皇族的威逼下再没离村的人,大家只得死心塌地采摘海珍珠。
采捞完毕,必须在皇族规定的每月初一送达皇宫,逾时皇族又要痛下杀手。本是同村的海老大因一次大雪路滑,延误半天时间,皇族便下令杀了他的全家。他及时逃出,而他一家老小却命丧刀下。
这次轮到李大樵携百颗海珍珠进皇城,他愁眉不展,甚为心烦。
大婶宽慰他道:“大樵,不是还有乡官陪同,你还担心什么?明日你带海珍珠速去乡里与乡官大人一起上路。”
李大樵瞥了她一眼,叹了口长气说道:“你懂什么,我担心这海老大不死心,这次他无果而归,可能吗?那荒岛吃没吃,穿没穿,你说他们会安心回去吗?我猜他们是藏伏在什么地方,好暗中下手盗走这百颗海珍珠。到时不仅是我倒霉,连这一村人都跟着遭殃。”
“可这不怪我们,是海贼偷走的,又不是我们不交。”大婶没好气地说道。
李大樵白了一眼,甚是着急,连忙回道:“若是我见得乡官,与他一路同行,被他们盗去,我倒有乡官作证。可若是未见乡官,这海珍珠在我手里盗去,那他们肯定不承认,定认为我们故意说谎。”
大婶一听了,脸色苍白,干裂的两片唇瓣微颤,好似海珍珠已被海老大夺去。她两眼泛红,细声啜泣,泪珠子落下。
夜玄瞳在门外听得他们谈话,正好明日自己也要动身前往皇城,何不与李大樵相伴,让他们夫妇放个心。
她敲了敲门,推门走了进去。
“夜姑娘来了,快里面坐。”大婶一边说,一边侧脸将泪水抹净。
夜玄瞳双眸一沉,正色说道:“我是来和两位告辞的,不想刚进门就听得你们在谈明日送海珍珠的事。正好我也去皇城,和大哥顺路,不知可否一起上路?”
李大樵一听,立马腾地站起身,原先一脸的愁绪顿消,他舒展眉头朝夜玄瞳说道:“若是有夜姑娘在,手里神鞭一甩,海老大哪敢上前!有你跟着,我就放心了!”
大婶也跟着站起身,激动不已,颤抖着声线,哑着嗓子说:“好啊!太好了!夜姑娘武功高,有你陪,我在家算是安心了。”
夜玄瞳被他俩一夸,倒有些不好意思,一抹红云上脸,脸颊滚烫。
她沉默片刻,待心里平静,她好奇地问道:“我有一事不明白,这海珍珠极难捕获,为何皇城需这么多?”
李大樵叹了叹气,攒眉苦脸说道:“这都怪皇帝身边的出云道长,这佞人一直蛊惑皇帝,说这海珍珠研磨成粉,与雄黄、朱砂混合置于炉中焚烧可以做成长生不老的药。身体逐渐孱弱的皇帝一心求得长生,哪管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只管吩咐下来,让我渔村必须定时缴纳海珍珠。”
“这么说出云道长应该是罪魁祸首?”
“若不是他妖言撺掇,我们哪会过得如此辛苦!听说他阴毒狡诈,枉杀无辜,曾为了炼制丹药,居然将童男童女的心给活生生挖了出来,真够狠心!”
心?这心能炼制丹药?仅为了不可能的永生?
夜玄瞳不禁想到皇族当年为了得到她长生的心而灭了迦嵝,难道这也是出云道长出的主意?是他向大皇族皇帝提出用迦嵝公主的心制丹药,服了就可长生?若真是这样,她必将这人碎尸万段。
她瞳仁中掠起一道不易察觉的怨恨,复仇的怒火从眸底窜出,手颤抖一下。她摸了摸腰间别着的九曲银蛇鞭,若这人真在她面前,她便一鞭下去,抽得他皮开肉绽,鬼哭狼嚎。
“夜姑娘,夜姑娘……”大婶朝夜玄瞳连喊几声。
夜玄瞳立马回过神,脸上挤出难堪之笑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我走神了,让你们见笑了。明早我们早点出发,我这就先回去休息。”
夜玄瞳匆匆说完,脸色一沉,带着心思跨出了门槛,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屋里的李大樵和大婶看出她怀揣心思,两人相互望望,不解地坐了下去。
鸡鸣时分,夜玄瞳和李大樵告别了渔村的百姓,朝乡官的府上走去。
他俩沿着逶迤数里长的红石滩朝前走着,天边似熊熊大火般燃烧的朝霞映照在海面,好似谁倾天泻下一盆炽烈的炭火。
俗话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来一场暴风雨即将而至。
夜玄瞳心里清楚,海老大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俩。对于她来说,这场战斗迟早要来,只是这场“暴风雨”充满了血腥。若海老大只是威逼,她就将他们一顿教训,再一次警告。若他们不依不饶,直取她和李大樵的性命,她必将他们除掉。
一路上,她都在顾盼,就怕海老大趁人不备,暗中偷袭。好在走了一个多时辰,并未发现他们的踪影。
她左思右想,为何这一路走得如此安心?难道海老大真的放弃了海珍珠?
不,这绝不可能,她清晰记得海老大豁了牙的嘴,似乎从大嘴向下延伸便可看清他硕大的胃口。他是个贪得无厌之人,不会轻易放过海珍珠。
“夜姑娘,你瞧,前面是海门洞,过了这海门洞,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乡官府上。”李大樵对夜玄瞳说道,他一脸无忧,身边有高手相伴,到底踏实。
夜玄瞳朝前望去,所谓的海门洞就是一扇天然形成的门形洞。这门形洞开在石山的中间,石山两侧似巨翅向他们环抱。石山笔直陡峭,上面不长一丝绿物,石面光滑如镜。若要攀爬,不说普通人,就连轻功上乘的习武之人看了都抱头缩脖,毛发倒竖。
看来路只有一条,只能穿过海门洞。
夜玄瞳心里冷冷一笑,难怪刚才一路平静,恐怕海老大早就知晓他们要去乡官府,必从这海门洞经过。怕是他们已在这做好埋伏,就等着他俩踏入。
“李大哥,我们走了这么远都没看见海老大,你认为海老大是不是放弃了海珍珠?”夜玄瞳停下脚步,看着李大樵正色问道。
李大樵一脸茫然,他也说不清,低声说道:“有可能。”
“李大哥,你看前面的海门洞,是个多好的伏击之地。你猜,海老大会不会在这里出现?”夜玄瞳嘴角勾出一抹笑意问道。
一脸无忧的李大樵见夜玄瞳这么一说,立马一怔,他的舌头跟打架似地说道:“夜姑娘,你莫不是认为海老大会在这里出现?”
夜玄瞳点了点头,眸眼低沉,冷光乍现。
“李大哥,你看这海门洞,前面的地域甚为广阔,很难寻得蔽身之所。如果我是海老大,我就会在这个地方埋伏,因为来者太容易暴露在视线里。待我们进入海门洞,我怕这海老大便会现身,前后夹袭,团团围困我俩。”
“那——那——夜姑娘,你说怎么办啊?要到乡官那,只有这一条路,没——没其他的路了!”李大樵神色仓皇,面色惨白,断断续续地说道。
“李大哥,你放心,跟在我身后即可,手里有九曲银蛇鞭,他们奈何不了我们。”
“好,听夜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大樵急忙红着脸说道。
他一个堂堂汉子居然还需一个姑娘家保护,这让他太丢脸。夜玄瞳见他难为情的神态,嗤嗤笑起,这让他的脸更加红了,极像猪肝,他连忙埋下脑袋,一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