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我没耐心再等他的沉默结束。
“干嘛?”啧,那边的火气似乎也没比我少多少。
“我问你在哪?”没好气地甩给他一句,我已伸手拦下了出租车。
“百度!”似乎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告诉了我他的准确坐标。
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我推开了包间门,里面却静的出奇,除了一个仰面靠在沙发背上的王骆冰,没再瞄见第二个人影。
“人呢?”我盯着暂停的屏幕,不小心踢倒了个酒瓶,我惊慌地透过昏暗的灯光才发现,地上已摆满了空酒瓶,一片狼藉。
酒瓶倒地的声音顺着麦克风从喇叭里传出刺耳的声响,王骆冰眯着混乱的双眼盯着我。
“不是故意的!”我解释着在他身边坐下来。
“服务员!”王骆冰却冲着门喊了起来,原本站在门口的一个男生迅速推门进来,“八瓶!”
“你还喝?”我惊呼,转身对服务员推道:“不用了。”
服务生为难地站在原地看着我,他却再次扬起了眉:“十瓶!”
这样的挑衅似乎在警告我如果再多说一句,下次他会要的更多。我只好点点头,服务员转身出门。
“你还真是……”
“不是忙着跟男人约会嘛?来干嘛?”王骆冰打断我的话狠狠地看着我。
我的心像是被人砍了一刀,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来看你怎么喝死的。”
王骆冰抿紧了唇,双眼肆虐着危险的信息,我倔强地盯着一脸盛怒的他。最终,这场有关生死的僵持在服务员送酒之际结束。他转身在点播器上胡乱按了一通,震耳的音乐瞬间在我耳朵里炸开。
他不再多说一句,从桌子上抓起一个酒瓶像我在喝冰可那样一口气喝完。我皱了皱眉,走近点播器,找到了Shivaree的那首《HalfOnABaby》,利索地把他刚选的一堆乱七八糟的歌全删掉,嗡嗡作响的脑袋才再次安静下来。我拿起台子上的麦克风,自顾看着点播器选着自己喜欢的歌,随着柔和的音乐响起,我轻轻地唱了起来。
一首歌唱罢,我按了暂停扭头看着身后的王骆冰,他呆呆地盯着屏幕,眼神空洞着。
“还喝嘛?”看着他拿在手中的半瓶啤酒,我无奈地抛出一记白眼。
他双眼依旧看着屏幕,木讷地再次抬起手,把剩余的酒一口气喝光,并没理会我。叹口气,我重新按下了开始键,一首一首地唱着自己的歌。
屏幕上出现了姜育恒与李翊君合唱的那首《爱我你怕了吗》,唱着唱着,耳边却传来王骆冰的声音。他嘶哑的嗓子唱着姜育恒的男生唱词,显得格外的伤感。我扭头看着闭眼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王骆冰,听着他撕扯出的最后一句:再一步,也不过是悬崖……我的心莫名下沉。
“王雨涵!”放下手中的麦克风,王骆冰忽然叫道我的名字。
“喝够了?”我按出了原唱,降低了喇叭的声音。
他盯着我,慢慢挽起了袖子,把至今还显狰狞的伤疤横在我眼前,冷笑道:“想知道是吧?”
我不自觉地吞了口吐沫,抬头看着他。
“在我九岁的时候,老师把正在上课的我叫出来,让我马上回家。当我跑回自己家的时候,那里早就挤满了人。我叫着我妈,到处找她。我爸却很冷静地告诉我,我妈喝药自杀了。”
我震惊地看着他,王骆冰的双眼慢慢被回忆侵蚀,闪着湿润后的晶莹,喉结因为痛楚上下攒动着。
“我妈竟然就这样结果了自己。”他声音最终哽咽起来:“再后来,家里始终就我一个,我爸总是找各种借口忙着。有一天,不知道他哪根神经错乱了,想要和我有正常的家庭父子关系,他妈的竟然不知道我早不就是那个因为会恐惧黑暗,只能躲在被子里偷偷哭的小男孩了。”
王骆冰原本稚气却有太多经历的脸颊上静静地淌出一行泪,我伸手轻轻抹去了那丝冰凉:“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他惨淡地笑着,把头靠进我的肩膀。我应该躲闪的,但……本该推开他的双手,却环上了他轻颤的后背。
“那天,他终于说出了那句他早就憋在心里的话。他说他后悔有我这么一个儿子……”
“别说了!”我想要推开他,拒绝他沉沦进自己的悲伤。王骆冰有力的双臂却抱住了我,紧紧地禁锢着我的逃避。
“他竟然说恨自己的血流在我这个讨债鬼的身体里。”他的声音颤抖着,夹杂着冷漠的笑:“于是我摔碎了杯子,把他的东西还给他,都还给他!”
天啊!
我是如何也想象不出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父子关系,怎么也假设不进当时的那种血腥场景。只能无措地轻抚着他冰冷的背,却给不出任何一句该有的宽慰。
“对不起!”能说的,只有这么苍白的一句道歉,我不该无耻地任凭自己的好奇去揭开他的伤疤。
他再次埋进我的肩,我知道他在忍受着什么,只能静静地坐在那里让他发泄。
终于,我还是把醉的一塌糊涂的王骆冰拖回了自己家,第一次把自己舒适的大床让给这个满心创痕的大男孩。
因为酗酒,他的脸凌乱地纠结着。无奈地叹口气,我伸手想要把那额间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痛苦抹去。
“没事了,好好睡一觉。”我轻声安慰着他,见他表情稍显缓和,我转身关掉了台灯。
“别走!”王骆冰滚烫的手忽地拉住了我的胳膊,阻止着我的离开。
我转身打开台灯,却看到他再次拧起的眉头。
“别走!”他喃喃重复着请求,抓着我的手紧了又紧。
他不安的睡颜,让我莫名地心疼起来。我爬在床边坐在地板上,双掌合住了他拉着我的手:“睡吧,我不走!”
……
呃……眼睛怎么这么痒呢?我伸手揉着眼,迷蒙地睁开。眼前的那团东西渐渐清晰起来,一张大脸几乎快要贴上我的脸,一声惊呼出口。
我条件反射地往后躲闪,脑袋却不幸碰到身后的墙壁。按着发胀的脑袋,我伸手指着床上一脸无辜的王骆冰低吼着:“你干嘛?”
“你这算自残好不?”他翻身伸臂支撑着脑袋盯着狼狈的我,似笑非笑地挑着眉角。
“你!”引狼入室?我忽然非常悔恨自己昨晚对他的怜悯,站起来看着他:“早知道你这幅德行,就该把你丢大马路上。”
“咦?”他抬头环视着四周,一脸的坏笑:“这是你的床啊?”
我伸手拉下他身上的被子,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起来,我要消毒!”
“我没艾滋!”他斜眼看着我。
“王骆冰,你去死吧!”被他表情激怒的我跳脚地把手中的被子砸向他满脸的邪恶。
他敏捷地躲过我软弱的攻击,从床上爬起来。我转身走出卧室,懒得再跟他拌嘴。这家伙只要是清醒的时候,就没讨本人喜欢过。看了看表,时间还早,我还是准备点早餐好啦。
“昨晚,我没怎样吧?”王骆冰跟着走近厨房身子依在门栏上,双眼谨慎地盯着我。
看来昨晚的事他一点也不记得了,这就是我从不酗酒的原因。会不小心把心中的秘密说出来,自己却不知道。
“问你话呢!”见我没反应,他砸了下嘴不耐烦地再次追问道。
要不要告诉他,有关他所有的身世我全知道了呢?不好吧,他这样的性格,以后见面会多尴尬?
倒了杯温开水,我塞到他手里。看着他满脸欠揍的表情,我忍了忍,淡淡地说道:“我去的时候,你已经醉得像头死猪一样。”
“真的?”他瞪大了双眼表示怀疑,却难掩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