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静寂下来，连学猪嚎的家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比他的嚎叫更凄惨的声音震慑住，忘了自己的疼痛。转过头去看向牛鲜花。
她要生了，所有的人脑中都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
牛鲜花哀哀地叫着，如同落入带尖刀的陷阱里的幼狐，看着她满是皱纹的脸挤在一起，听着她婴儿般的哭啼，此时此景竟说不出的诡异，让众人不寒而栗。
牛鲜花再地上滚着，周围的人纷纷避开。
忽然，牛鲜花滚到了我面前，我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牛鲜花忽然抓住了我的裤脚。
坦白说，虽然我是自己硬挤进了他们的队伍，可是我还没有心里准备真的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看着紧紧抓住我的裤脚的手，我不知所措，不由得抓住一旁的物体。
张宇皱皱眉看向我，只这一眼，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眼前的女子那么紧张，那么无助，他堂堂一个男子汉又怎么忍心拒绝一个柔弱女子？他竟然忘了我是个疯子。
而我全然没有注意这一切，只是愣愣地看着抓住自己裤脚的那只手。
牛鲜花抬起头来，这一刻，我忽然清醒，因为他的痛苦的表情，无助的目光；她只是个孕妇，即将生产的孕妇，理智回到我的身体。
“她要生了。”我看看四周。
群众的表情分明是：废话，谁都知道。
“谁有电话呀。”我急了，那时侯手机还没有普及。
“帮忙打120呀，哪有电话亭？还有车？”我蹲下身扶起牛鲜花，挣着往路口走去。
边走边问：“有没有医生？哪个医院最近？别怕呀，有我那。”后面是对牛鲜花说的，我也不知她能不能听懂。
行过处众人默默地往后让路，没人回答我的话。
路口的出租车开始发动，等我好容易连拖带拽，终于到了那里，一个车的影子都没有了。
我茫然地站在那里，连谴责都找不到人，何况，我不也有踹掉牛鲜花抓住我的手的念头么？凭什么谴责别人？
一阵摔碟砸碗的声音，三个混混提着油乎乎水淋淋的，还带着残羹剩饭的两张小方桌冲我过来。
“不会要打我吧？”我迟钝地想道？；叫你跟混混一桌吃饭，吃出事来了吧。
“姐妹，啥也别说了，你就跟着我们受受累吧，咱给她抬过去。”
那个张宇把桌子往我身前一放，和他的两个兄弟从我手中接过牛鲜花放倒在两个桌子上，他和两个兄弟蹲下身预备着，我醒悟过来，忙抬起另一边。
我们旧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抬供品似的把牛鲜花抬到了最近的医院。
医生看到了我们这么奇异的队伍，丝毫没有吃惊，大手一挥，直接就上来几人接过，把牛鲜花抬进去。
我靠着椅子坐下去，刚才一阵猛跑，现在只觉得心脏要跳出来了，亏了平日当疯子跳舞还锻炼，不然以前，就我那小体格，那就费了。
“产妇大出血，偏赶上昨夜出了事故，血库里的血没有了，我们该怎么办？”抢救室门开了，一个护士追着大夫道。
我不由得站起身来，望向那个大夫。
那个大夫看也不看我一眼，直接下命令道。
“除了手术中的大夫，通知所有人，立即献血。”
“真的要救牛鲜花么？”我问道。有点不可确定。
“救人就是救人，不管是谁。”那人脚步不停向前走去。
“可是救活了，你也得不到什么实惠。”我忍不住嘟哝道。
“不错，她只是一个疯子，没有有钱的爹，连医药费都可能教不了。”小混混握住自己的腰包。看来不光我一个人认为医生是个拿刀的强盗。
“那是个生命，不止一个。”医生顿了顿脚步，看向我们道。
“大道理谁不懂呀。”另一个混混也接茬道。
那个医生显然不想再理我们。
可是，我们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到了献血的地方。
奇怪的是，那三个人也跟了过来。
到了那里我们不由得呆住，简直是人头攒动。
“牛鲜花不是马大壮，没有油水。”我又忍不住嘟哝一句。
没有人理我，倒是我旁边的混混接过话去，“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咱管那些哪，来，先抽我的。”他撸起胳膊冲抽血的医护人员道。
“有没有先来后到，我先来的。”我不满道。
“你们几位还是先去卫生间洗洗再过来吧，这么多人给她献血，她应该没有生命危险的。”抽血的护士看看我们道。
我们互相看了看，忍不住嘴角上扬，你看我们身上什么油渍呀，菜叶呀，血迹呀，什么都全了，跟刚被百姓们砸过的贪官似的。
看着别人这样也就罢了，自己身上也是这样，那就有点恶心了。
“你说我们这是为啥呀，把自己弄的跟小鬼似的。”混混之一哀怨道。
“我看我们闲地，干什么不好？”另一个小混混也开始抱怨。
“我们这是犯贱吧。”另一人呵呵笑道。
“其实你说我们这是何苦？死亡也许是她最好的归属，前两天的报纸不是还说，安乐死是很人道的事么？”那个混混看着我说道。
“那个文章是我写的。”我寒着脸道。
“切。”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对我的话鄙视。
“救死扶伤是医院的事，你说我们把她送来了，也就算是英雄了，不用再等她生孩子吧？我们又不是孩子他爹。”混混之一嬉皮笑脸道。
“不行。”我断然拒绝。
混混诧异地看着我，心道：我又没跟你说，我是问我们老大那。
“牛鲜花不平安地出来，你们谁也不许走。”
“凭什么？”混混鄙视地看着我。
“你们要敢走，我就对所有的人说，牛鲜花孩子的爹就是你们几个。”撂下狠话，我扬长而去。
“老大，我有没有听错。”混混之一怀疑地问道。
“你没有听错。”老大苦着脸道：“报应，咱平日里一定是坏事做多了，冷不丁做回好人，老天爷都不答应。”
“那我们怎么办？”混混无措地看着自己的老大。
“只有等了。”老大苦着脸道。
“等。”两混混如泄了气的皮球，无论是等牛鲜花生子，还是等我大发慈悲，都不是让人愉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