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虚掩着，老妈正低着头坐在那。
“妈，我回来了！”江南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那天晚上，江南没反映过来。江晓秋猛然抬起头来，苍白的脸吓得她失手将手中的钥匙掉在地上，钥匙碰到瓷砖，发出清脆的声响。
“清荷说，你在她那儿！”
江南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忙点了点头，转身将门关好。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明亮的灯光下，一套乳白色的小洋装，就那么随意的扔在了桌面上。老妈江晓秋的眼神跟刀子似的直视着她，那眼神不由得让她想到了那年的冬天。她无助的望着江晓秋，她害怕听到那张薄唇里吐出什么让人痛彻心扉的话。
“没话说了吧？嗯！你就这么贱？非要爬上男人的床，才能生活是吗？一套衣服，就这么一套衣服就把你卖了？你这么廉价？”
江晓秋狠狠地将衣服扔在她面前，再从沙发上拿出把剪刀，半跪在地上发疯般剪着衣服。一下，二下，再结实的衣服也经不住她这么折腾。江南的心好痛，不是为那自己买过单又只穿过一次的衣服，而是为那伤人的话，还有那金灿灿的剪刀，和那拿着剪刀的人。
“我让你贱，让你贱……”江晓秋发着狠，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江南就那么看着，微笑着，眼里噙着泪。她偏过头强制着不去看她，努力的忽视着那刺耳的咔嚓声，非常认真的打量着这套房子。这是她记事以来搬的第五次家了吧。
最早有记忆的一次，是住的农家小院，一间房子一百来块。厕所是公用的，厨房只是在门口搭的一个灶台，用完了就搬进屋去。后来，换了个有厕所的地方，再后来……
“啪啪！！”
“妈……”脸上吃痛，她忍不住叫出来声。
“痛？知道痛了？早知道生你出来是去卖的，我就不会让生你出来让你去丢人！”
“我没有！”江南一把抓住江晓秋的肩，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她笑着，又哭着，又摇摇头。泪水沿着脸颊流到嘴里，咸咸的，热热的。“衣服是他送的，但是我给过钱……我和他之间真的没什么，没什么。就算你是我妈，但是请你……请你不要把我说得那样不堪……这里，这里会痛的，会痛的！”江南指指自己的胸口，闭着眼，转身，再不看江晓秋，狼狈的逃离这个让她恐惧、痛恨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就那么漫无目的走着，任由泪水横流，任由陌生人的眼光打量。这一刻，她不乎。她只想发泄，发泄！
他们不是说哭也是女人的一种权力么，那，为什么要浪费！
江南无力的在零晨一点敲响了汪培家的大门。
汪培瞪大着眼，看着失魂落魄的江南，心被狠狠的刺了一下。他不敢问，也没有权力去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他能做的只是静静的望着面前这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看着她的身体倦成一团，一抽一抽的，犹如被人抛弃的小狗。这时的江南毫无美感可言，那些梨花带雨的形容，完全不靠边。但也正是此时的江南，才让他觉得真实，更让他怜惜与珍视。
有伤，有痛，有时正是真实的表现。以前的江南，就像一个梦，一个永远不会在天亮时分出现的梦。而现在，此时，正是凌晨。凌晨离黎明很近的……
“汪培，有吃的吗？”她其实想喝酒，但是汪培这里从来没有那种东西，或许有白酒，但是她不想在这里醉倒，她也害怕汪培眼中那种痛心与怜惜。
一碗清粥，一碟泡菜，还有一碟韭菜炒鸡蛋。江南吃得很快，没一会清粥就见底了。汪培问她还要不要，江南点点头，又很快摇摇头。
“能借个东西吗？”
汪培刚点完头，江南的身子就坐了过来，头靠在他的左肩上，双手紧抱着他的腰。他不敢动了，身体僵硬着像块石头。汪培知道自己不该多想，可是脑子里还是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事，而所有的事都和怀里的女人有关。
“汪培，你多大了？”
江南沙哑的声音惊醒了汪培的美梦。同时，也提醒了他。他的生日江南不知道，江南的生日会，也一次没请过他。甚至她的朋友，他也只知道一个叶清荷，还只是神交的那种。
“二十七！”
“二十七！嗯！该结婚的年龄了。还好你是男人，如果是女人，到了三十就掉价了！”江南裂开嘴笑笑。
“你呢？”汪培没忍住。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想问的是江南的年龄，还是她什么时候结婚。
“我……”江南动了动身子，这个动作，让汪培的心不由主的猛跳。两人如此近距离接触，江南怎会听不见那似要跳出来的心跳声。或许汪培，会是老妈江晓秋心中最理想的人选。晚上江晓秋的那个鄙视、痛恨，憎恶的眼神，再次浮现在眼前，江南冷得打了个寒颤，身子向汪培怀里挪了挪。泪，无力地滴落在他的黄色T恤上。
“汪培，如果，我说如果有天我找不到人嫁，而你还没娶……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寂静！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没有听到他的心跳声。当心跳再次像擂鼓般响时，她才听到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
“好！”
第二天，江南与汪培去了南园写生。
南园里，人来人往的。江南闹不明白，汪培怎么挑了这么个地方。在她的印象中，写生不是更应该找个自然的地么。南园虽然也不错，可里边有太多人工的痕迹。
“你以为写生就一定得找些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汪培边说边整理自己的画架。
江南摸了摸鼻子，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很白痴。
“这个给你！”汪培拿出张折叠的小凳。随后又掏出一个MP3，最后还拿出了本《简爱》。“该享受生活时，就一定不要客气！”
江南翻着书，MP3里正放着那首王菲的《红豆》。竹林边上，既晒不着太阳，又阴凉舒适。透着细密的竹林看见星星点点的阳光斑驳的洒在竹枝上。听不见风吹竹叶的声音，可却给人以无限大的想像空间，你可以尽情的闭上眼，闻着风的味道，竹的纷芳。还有前面十米开外那一潭碧水，风带着湖水的清凉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得舒心而放松。偶尔还能看见不知名的鸟儿飞过，水面惊起层层涟漪。
从来没有仔细看过汪培，只知道这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一米七五的身高，不胖不瘦，国字脸，轮廓分明，眼神带着点读书人的忧郁，似面前这一潭湖水，看不清内里。最让人舒心的是他的笑，很温暖，像冬日的阳光。
“江南，手机……！”汪培侧过头来，正好与她的视线碰个正着。两人都愣住了，汪培的脸几不可见的红了。耳根处一圈粉色，在阳光下晶亮无比。
“南南，你不老实！”电话一接通，那头就开始抱怨。今天周六本来是江南值班的，心情不好的她当然只有找叶清荷了。
“怎么呢？”
“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江南觉得纳闷，正想解释，那边清荷又说了。
“人家花都送到公司来了！署名，克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