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天寨的书房。
一间比着她父亲生前的书房还要宽敞还要藏书众多的书房。
骆青染在扫过一眼还未来得及惊讶的时候,便被斐天问命令坐于桌案之后替他执笔。
而他,则在桌案之前,洗澡。
一只超大号的木桶,连带着满满的一桶水被胡老爹一只手擎着放了进来。
他毫无顾忌的宽衣解带,她慌不跌的低头执笔。
书房门口,隔了棉帘的外面传来许小谏的声音,“大寨主,朝廷关于这次平定北乱的表彰批文于今早送到了。”
斐天问一腿踏入桶中,“说。”
“所有在此次平定北乱中做出贡献的人,有官职的连升三级,无官职的根据贡献大小全部予以相应的官职。其中,贡献最大的赵易天赵卫将军,召集江湖草莽操控作战计划手刃敌方主将,功劳最大,特批不日起速速回京面圣受赏。”
骆青染写到一半,停下。贡献最大?赵卫将军?这是有人故意从中抢功,还是他特意安排不愿出头?可如果他不出头,那她还以何理由一同回京?
瞬间联系到自己身上的骆青染立即疑惑地抬头望过去。
桶中的斐天问正仰头靠在桶壁上,表情淡定,“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骆青染手中的毛笔应声掉落,他这样就是说明这是他安排的了?为什么?
“不能写?”斐天问歪头看向她,“也行,过来帮爷搓澡。”
骆青染立刻拿笔速写。
许小谏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寨主,小的有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说了。”斐天问似没听出来外面人的犹豫,直接一棍子打死。
可惜外面的人早已练就了铜墙铁壁之脸皮,“大寨主仁厚……”
骆青染的毛笔一颤,最后一点因用力过重笔墨渗透纸张。
“……小的承蒙大寨主看中,暂代乌山镇知县一职。小的不敢说这多半月来恪尽职守,至少也是忠心耿耿。而这一切无不是因为大寨主在赦免小的之命时对小的做过的承诺。”许小谏稍稍一顿,再开口,谄媚的音调变成了非常严肃的宣告。
“大寨主说过的,只要小的听话,那么就把雅蝶还给小的!”
“啊,确有这事。”斐天问状似才想起来。
“那现在?”
“胡大娘?”斐天问高唤一声,“带许知县去接他的女儿。”
帘外脚步声远去,骆青染心尖一凉,许雅蝶果真也是落到了他的手中。那么那日军营中的坑洞也有他参与了?那么他的目的……
此时,帘外院中突然有人大笑声起,“斐大寨,快来看看我老郭的新帅服。嘿,你还别说,这穿上了官家的衣还真就跟原来做山庄庄主的时候感觉不一样……”
他的话还没说完,另一道声音也跟着响起,“行了老郭,你都已经是巡卫将军之一了,就不要再拿什么山庄庄主的身份给自己脸上添金了。”
“熊霸天,嫉妒我你就直说,大不了我这新帅服借你披披看。”
“切,你也好意思说。如果不是我劝你加入进来,你会有扬眉吐气的今天?”
“我呸,什么就你劝,明明是老子自己与斐大寨……”声音在他挑起棉帘的一瞬间戛然而止,“哈哈哈,斐大寨,你这大白天的书房洗澡求的是什么情趣?”
斐天问单手撑头,斜睨向书案后的骆青染,“自是期待红袖搓澡喽。”
“红袖搓澡?”熊霸天与老郭相视一眼,随即哄然大笑,“早就耳闻你斐大寨的后院人满为患,一天有一半的时间在追求人间极乐。本以为这次你做下如此大事之后会想坐拥天下,没想到啊没想到……”
老郭突然一正表情,“你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斐天问懒懒地伸伸手臂,伤痕累累的双臂自空中一划而过,“你这是嫌我活得太长了?”
“你!”老郭瞪他半晌,忽然转头就走,“没出息!”
斐天问无所谓地耸耸肩。
熊霸天也敛去了笑意,“明白了,只要你在傲天寨的一天,我弑龙堡就只会是弑龙堡。”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两个土匪头子来了又走了。
骆青染在桌案之后冷汗渗出额头,她说怎么他半月不见这一回来就约她书房洗澡呢,原来是为了间接拒绝那两人想坐拥天下的邀请。自古患难容易共富难。这战乱平息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已经有人想借机瓜分这和平的势力了。
骆青染的目光落在斐天问横放在桶边的双臂上,那累累伤痕怕也是他故意展示出来用于震慑的吧?毕竟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是那种不屑于炫耀自己的内敛之人……啊,不对,等等,她什么时候了解他了?
心念至,眼波转,骆青染惶然抬头,对上斐天问的眼睛。
斐天问眼角一挑,似笑非笑,“过来,搓澡。”
骆青染眸子一缩,清楚地看见他下颌上的水珠一滴而下,然后沿着他健壮的臂膀一溜滚下。所到之处莫不肌肉鼓起,力量凝结,完全超出她以往对女性身体的认知。
那一看就是刚硬的,是代表绝对力量的,是象征野蛮与霸权的。她应该害怕,或者至少也得是敬畏,可此刻砰砰加速的心跳是什么?
斐天问似有所知地眯了眼睛,食指勾勾,声带蛊惑,“过来——”
“斐天问!”突然一声厉喝,棉帘随即被人一把扯下,张大凤冲了进来。
骆青染身体一振,发直的眼睛重新有了焦距。
斐天问眸色一沉,一掌斜拍向水面,“出去!”
漫天的水雾顿化冰箭,遮住对方视线的同时也迅速地攻向了对方。
张大凤连忙舞起手中的棉帘,以布作盾,“喂,斐天问,你来真的?你……”
哧——一枚冰箭穿破布盾,擦着张大凤的臂侧而过,张大凤的衣袖应声而裂。
后知后觉出不对劲的张大凤苦了一张脸,也不抵挡了,反身就向外蹿,“行了,知道了,我错了,我走就是了!”
更快的第三拨也离去了。
呼呼的冷风吹进没了棉帘的书房。
斐天问坐在木桶里却丝毫不觉寒冷。
因为,书房门口的台阶下,那第四拨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