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二号
天公作美,一连飘了好几天雪花的天终于暂时停歇了,冷归冷,但是没有了那连绵不断的鹅毛大雪,出行却是方便了许多,街上的人冷眼瞧着都多了不少,做买卖的小贩或许脸和手都被冻得红肿起来,但脸上却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那些小贩的叫卖声、你来我往讨价还价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虽然略显嘈杂,却为这寒冷沉寂的季节添了几分勃勃生机与欣欣向荣的味道。
寻常光看着就叫寻常百姓心生敬畏的端亲王府也一扫平日的庄严肃穆,变得人声鼎沸热闹无比,从巳时开始,各式各样或华丽或低调的马车便一辆接一辆来到了端亲王府门口,车上下来的男男女女老老小小无一例外皆穿着体面打扮精致举止得体,一看便知绝非普通人。
京城是一国首度,这里的达官贵人王公贵族自然是极多的,说句夸张的,京城大街上随随便便掉个牌匾下来没准儿都能砸到两个黄带子之类的贵人,但一下子几乎整个京城的贵人都扎堆扎到一起这事儿还是挺稀罕,倒是叫来来往往的百姓远远瞧热闹瞧了个过瘾,看着那些贵人的行头排场,心里那个敬畏羡慕就不用多说了,不知多少人暗自念叨着“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同人不同命”这样的酸话呢,说到底,这投胎也是个技术活儿啊!
端亲王府里头顾清棠一家三口早就说好了,顾明成负责招待那些男主人,陆氏负责招待女眷,顾清棠则负责那些年轻一辈儿的男宾,加上陆氏办这些事儿经验丰富,心思又细思虑周全,早早便将一切可能会出现的状况都考虑到了,并安排了对应的解决方案,是以今儿个来宾虽多但好在倒是没出什么乱子,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
“兄弟,咱这干聊天打屁也怪没意思的,你好歹也给咱倒腾点乐子呗。”这话的口吻一听起来就知道说话的绝对也是个二世祖人物,肚子里没塞进多说墨水,听着那些文绉绉的对话就头疼嫌烦,当即就不满的对顾清棠抱怨开了。
一旁另一个二世祖闻言不客气的笑开了,“在你这家伙眼里,恐怕只有那些个美人才算是乐子是享受吧。”
“是又怎么着?男人不色何来英雄本色嘛!”那家伙倒是一点也没不好意思,脸皮厚得可以,以前也是跟“顾清棠”一起风流的,两人之间也挺熟,眼下便直接勾搭上顾清棠的肩膀,贼兮兮的笑道:“我说兄弟,你先前不是搜罗了好些歌姬舞姬的嘛,别藏私啊,叫出来助助兴岂不美哉?”
顾清棠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笑道:“这个你就甭想了,爷早把那些个女人都给遣送走了。”
“啥?你也舍得?你不是一直最喜欢美人的嘛?”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端亲王世子爷现在可不喜欢女人了……”
那满脸暧昧的笑,别有意味的眼神,其他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便引来一众纨绔了然的哄笑,以及其他一些青年才俊怪异不屑的目光。
顾清棠心下微怒,听着那些二世祖越来越露骨的调笑,只觉得自己的手实在痒得不行,对着那些家伙贼贱贼贱的笑脸蠢蠢欲动着,无比渴望与之来一次亲密接触。
只不过这也只能放在心里想想,今儿个好歹也是她的生辰宴,犯不着为这些混蛋搞砸了,再说了,满京城够点分量的都在这儿呢,就算她自己无所谓也不能给她老爹老娘丢脸不是。
索性顾清棠也不是不能忍的,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子功夫却是一点没落下,对着人说人话,对着鬼说鬼话,一番胡吹瞎侃下来倒也混得如鱼得水,颇有些八面玲珑之姿。
正在众人说笑之际,却见顾明成领着几个人不急不缓走了过来。
看清来人,顾清棠先是一愣,随即立马袖子一甩,“见过太子殿下。”
阮朝歌不经常出现在人前,宴会什么的也鲜少参加,是以这满京城上下认识他的人还真不算多,当下见着了人还有些疑惑,不过一听顾清棠的话,便立即反应过来齐齐行礼了。
“免礼。”声音清冽如泉水,俊美的容颜依旧没什么表情,淡淡的,不冷酷也不温和,也没什么高傲的架子,看着似乎不是多难接近的人,但若是仔细观察的话,或许就会发现,其实那双深邃黝黑的眸子中什么都没有。
“眼下时辰尚早,离开席也还有一段时间,太子爷若愿意的话,不如先让犬子带您去客房坐会儿歇息一下吧?”顾明成温和的笑着询问道。
其实谁都知道这话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太子爷身子骨儿不好,这么冷的天里冻着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问题?真要出了点毛病,谁又能担待得起?
阮朝歌自是明白的,要不怎么他不爱出门呢,走到哪儿都被人当成了易碎品一样,哪怕打个喷嚏都能叫大家大惊小怪的惊慌失措,比个女人还娇贵,哪个男人受得了?久而久之,他也就不爱出门了,性子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淡漠,整个人瞧着就没多说人气儿。
不过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他也就不在意了,只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如此就有劳世子了。”
顾清棠应了声,便带着这位“娇贵”的贵客离开了,身后顾明成这才放下心来,抹了把虚汗。
发请柬给太子府也就是走的个程序,毕竟大家都发了独独落下太子府像什么话?哪儿想到这么些年都没怎么露过面的太子爷竟然真的会出现,可算是把他这颗强悍的小心脏也给吓了一哆嗦。
眼见顾清棠把人带走了,顾明成也不再多耽搁,赶忙又去招待客人了,自家办宴席,他这个男主人怎么着也不能找不见人,不然他也不能让自家闺女送一个男人去客房啊。
“对了,太子爷若是方便的话,不知可否让清棠就近观察一阵子?”一边走,顾清棠一边思量着开了口,“太子爷的病极其罕见,清棠是闻所未闻,这阵子查了好些医典也不曾找到相关的只言片语,如此便只能全力在太子爷身上下功夫了。”
阮朝歌眉头陇了陇,转瞬也就松开了,道:“世子何时有空便到孤那里住着吧。”
顾清棠点了点头,“明日清棠便过去吧。”这事儿太棘手,所剩时间又不多了,还是尽可能抓紧时间的好。
她这人虽然平日里有些不着调,但扯到工作从来都是严谨认真苛刻的,这次的挑战很大,而她不喜欢失败。
又是一阵沉默,直到快到客房,阮朝歌忽然递了个东西给顾清棠,下意识接过一看,顾清棠有些转不过弯儿了。
一支羊脂玉簪?
“这是?”
“今日是你的生辰。”阮朝歌淡淡道,掩在袖子下的手却不知何时悄悄握了起来。
“所以,这是你送我的生辰礼物?”顾清棠有些惊奇的看着他,礼物不是都在来宾进门时就由管家收了吗?她倒不认为他会好意思空手进门,唯一的解释应当就是他备了两份礼物。
阮朝歌不再说话,看着像是默认了。
握着那精巧别致的簪子,看着对方微微粉红的耳根,顾清棠不由嘴角上扬,露出了抹愉悦的笑。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