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思衬着, 听傅徵方才话里行间的意思,分明就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她说, 她的仇人,所有与傅家为敌的, 所有伤害过她爹爹兄长的人,她都不会放过。可是,秦氏、晏氏、唐延、北胡, 这几方势力, 都与傅城父子的死, 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间接, 脱不开干系。
傅徵可能会怎么做?难不成, 她真的想与整个天下为敌?
杜玉摇摇头, 还是放弃了猜度这个人的心思。
只是,若是傅徵真有这个本事, 能够抵御北胡, 能够替代她父亲的作用, ……?!
不, 不行,平衡已经不可能再继续维系下去。大周帝位之争近在眼前,不日就会生出大变。而观北胡,那边确实准备充分,确实意欲趁着此次周朝内乱之际行事。那个人,厉兵秣马, 志在必得,已经几次三番地向晏五施压,更是多次传令给自己。
晏五这边,自是在观望。
他与周谦联姻,他给那个人的交代是说,打算相助三皇子,加重三皇子这边的筹码,逼反大皇子,加重周朝内乱。
而实际上,周诩手上握有燕北近一半兵力,若然抽掉,晏五便可顺势顺利接掌燕地全境。
再者,周谦上位,晏五握有兵权,他是从龙功臣,天家外戚,大可踹了秦氏,取而代之,成为新一任把控朝堂的权臣。
届时,可借周朝之力,与那个人抗衡。那个人就算是直接揭破晏五的身份,他大权在握,只消说是敌方构陷,欲使朝廷生乱,只要操作得宜,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这般,可权位稳固,同时摆脱控制。
前者,杜玉乐见其成。而后者,晏五成事之日,恐怕就是自己命陨之时。
到那时,那个人不会放过自己,而晏五,即便是自己向他投诚,可自己清楚他的底子,以他多疑阴狠的性情,只怕容不得自己。
所以,杜玉先前设计,让晏五手上的那批货出了点岔子。本意是想落到周诩手上,让周诩拿住晏五些许把柄,给他找点麻烦。
周诩这边若是和他杠上了,再联系京中,让秦氏尽快扶持三皇子成事。晏五这边失了先手,三皇子还在秦氏手上,他未免就要权衡一二。而再有北胡那边稍微施压,依他势力攀附的性子,他如何选择,那就很明显了。
他吞掉周诩,燕北终究还是他的。大周皇位更替,尘埃落定,内乱便可逐渐消弭,北胡那边,就还需要他。
这,便是杜玉原本的设想。
……
可如今,事情有了偏差。
一来,边防款项一事,是为傅城察觉,而傅城又非周诩嫡系,他根本就没有告知周诩,而是私自没下了这笔财物。
二来,傅城死了,那些能够给晏五带来麻烦的东西,仍旧没有落入周诩手中。有一个傅徵,那般横空出世,手中握着那些东西,找上门来。
一开始,杜玉是有些心惊的。那些东西,若是回到了晏五手上,以他的手段,保不齐会发现什么。
可哪曾想,事情竟是会走向另一个,完全无法预料到的境地。
傅徵安抚住了胡荣,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使得傅家军军心安定,上下同心,暂时听令唐延。
那个时候,晏五知晓了傅城之子的死因,听着傅徵义愤填膺,心下有了计较,打算隐匿实力,坐等傅家军生乱。哪曾料到,之后会是这么个局面。
可偏偏傅徵又展露出她非凡的武学造诣,且态度暧昧,显得亲近三皇子。晏五动不得她,却也知,她不会放过唐延,便这般耗着,直到今夜。
原来,这最大的变数,竟是傅徵。
原来,她竟是什么都知道了。
也不知这一番较量,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傅徵若是步步为营,把这些人的心思都算计在内,那该是何等可怕。
……
现下,自己得要换个思路,换种应对了。先要搞明白,晏五现在进行到了哪一步。
周诩如今奈何不了他,人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万一真如傅徵所言,被晏五拿下,那么,无论他是打算献与那个人,还是要坐稳功臣外戚的身份,对自己都很是不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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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杜玉因着程知的到来,彻夜难眠,苦心筹谋。
那厢,程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之后,便火急火燎的赶去燕州大营,找到胡荣,长话短说,将几条重点告知,并让胡荣第二日即刻安排,要面见三皇子周谦。
胡荣被接连而至、堪称重磅炸弹的信息,搞得头昏脑胀。嘴巴大张,呆愣无言地听完全程。好一番艰难地勉强消化下来,便立即点头,配合程知行事。
这一趟下来,鸡鸣几许,天已近亮。
胡荣稍作准备,待时辰差不多了,便依着先前与程知商议的,悄然赶至三皇子处,讲明因由。
而程知即刻转身,折返晏府。回到住处,小憩片刻,入定一个周天,将状态恢复到最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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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起来了,承安居。
“傅徵,傅徵……”
“嗯,怎么了?”程知听得几声轻唤,回过神来。
晏文蓁见着这人一大清早的,就神思不属。唤了几声,现下也只是呆愣愣地望着自己,眼中几分迷离还未曾散去。
不由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了?你昨晚跑去做贼了?彻夜不归,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晏文蓁知道,这个人不是池中之物,她有自己的打算,晏府根本拦不住她。
可是,她这也未免…太过于行事无忌了,是把我家当成免费的客栈了不成?
自从白云观归来,与她把事情摊开来讲过之后,她便再无顾忌,再不掩饰。夜夜出门不说,过了子时都还不回来。昨晚,更是,竟是彻夜不归。
真是枉费自己还提心吊胆的。毕竟,燕州城地处边境,素来乱得很,又有宵禁,她要是跑出城去,亦或是闯进哪方势力的私邸,或是和官兵起了冲突,纵使她自恃武艺,那也怕有个万一。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那,那还不如任由她来守夜呢。
晏文蓁如今看着傅徵,总是会想起那一日,自己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情绪。总是会浮现出那一日,傅徵莫名其妙却郑重诚挚的誓言。
晏文蓁看着她,心下不定,思绪蹁跹,再不敢和她日夜相对,夜里便不让她在侧了。
只是,虽说只有短短半个月,可这人的点点滴滴,便如同细密春雨,融入到自己的生活当中,无声无色,猝不及防。
夜间,晏文蓁早已不知不觉地熟悉了她的身影,她的气息。每一晚,望着她的背影,安然入眠。
这一下子,恢复到先前,晏文蓁倒是颇有些不习惯。辗转反侧,便披衣起身,踱了几步,不自觉地,走到了院子里。那一回,却是恰好见着了她从外头回来。
再之后,晏文蓁存了心思,细细观察,却是发现这人每夜都会出去,不到子时不归。有些日子,还会更晚。
而昨个夜里,她整夜都在外头。她究竟是在搞什么,需要这般?她都不需要休息的么?
……
程知眨眨眼,彻夜不归,唔,这个词,我喜欢。
程知从未遮掩过自己的行动,也明确告诉过文蓁,这燕州城内,几乎没有地方可以拦住自己。
不过,文蓁既是知道自己昨个儿整夜不在,那么,想来,她是一直在关注着自己的。
这样子的发展,程知本该是很欢喜的,只是,经过昨夜,心下却很是惴惴。
……
作者有话要说:
杜玉就是这样一个人,她的想法,她的思路,就是这样的。
我一向秉持着,本事和重要性,同戏份成正比。杜玉激起了程知的兴致,同她绕了这么久,可不会这么快退场。
……
接着,媳妇出场了。
文蓁嗔怒:怎么了?你昨晚跑去做贼了?彻夜不归,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程知眨眨眼:……
文蓁冷哼:想好了再答。回得我不满意,今个夜里,呵,床边跪着去。
程知再眨眨眼:……
文蓁接上:还有,不许进屋,不许进我身,至少一个月……
程知眉梢一挑:包你满意,各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