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猫,三条鱼居然还不能填饱你的肚子?莫非你丫是个无底洞?我怎么会摊上你这条肥猫,这样下去都要被你吃穷了……别用这种幽怨的眼神看着我,过来,赏你块骨头……咦,居然还敢嫌弃?”
胖的肚子都快拖到地上的小白猫喵呜叫了一声,笨重的身体围着骨头转个圈,调走就走。
“吃完就想跑?”男子的声音重了几分,微微的胁迫之意。
小白猫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撒娇的喵喵叫了几声,旋即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向侧躺在狐皮软榻上的男人。
男人姿势优雅的侧卧着,他五官俊秀,面若桃花,肤色白皙而富有血色,细眉修长干净,眼睛明亮而灵动,唇红齿白。衣装奢华、璎珞悬于腰上,金冠束发,一身的行头价值不菲,俨然一位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
小白猫爬到他身上,喵呜一声之后趴在他胸口眯上了眼。
男人嗤笑一声,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小猫的皮毛,声音清澈宛如溪水:“真听话……”
“笃笃笃。”
门外响起三声整齐的敲门声:“主人,您睡了吗?”
男人不应,反是闭上眼养神。
林叶待了片刻,听不见里面的回应,声音有些急:“主人,国师回府了。”
男子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抚弄着小猫,眼帘微微撑开一条缝隙,半晌才慢慢悠悠道:“哦——终于死了?”
林叶大汗,心道:主人还是这么毒舌!好歹这十几年他们所有的开销和药材都是国师府供给,国师怎么也算是他们的大金主啊!平时爱理不理就算了,张口闭口就是“死”,明知道国师本就活不长,这不是戳人伤疤吗……
他默默抹把汗:“属下方才去琉碧仙居看了一眼,国师还剩一口气。”
他说完这句话又等了片刻,还以为里面会有所反应,孰料里头鸦雀无声。林叶又硬着头皮道:“国师咳血不止,全身痉挛,呼吸衰竭,双目失明,重华心经也没法运功,寒毒彻底发作,怕是挨不过今晚了。”
男子这才朗声大笑,清脆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好!死得好!不听我的话,到处乱跑,病死活该!”
林叶案子叫苦不迭,只求这话千万别给国师府的人听了去,小心翼翼:“主人是否要去看一眼?就算没法医治,至少也要给国师府一个交代。”
“我司衣需要给谁交代?!”司衣翻个身,猫咪受了惊,从他胸口跳了下去,“你去打包物件,今晚我们就离开国师府。”
林叶远远看见西岚像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连忙礼貌的行礼,又故意将音量拉大,提醒司衣注意说话:“西岚大人,您好。国师的情况主人已经有所了解。主人说他也回天乏术,实在抱歉。您请回吧。”
西岚心急如焚的冲到司衣的房门口,跪了下去:“仙人,您一定有办法救少主的!不论如何,请您过去看一眼!您都没见他,怎能断言没法救?”
司衣闭着眼睛不说话,只嘴角微微颤动,小声咕隆了一句:“就该早点走,麻烦又来了。”
西岚听不见他低声的抱怨,仍将希望孤注一掷,近乎绝望的哀求道:“求您……少主他……现在很痛苦……”
司衣的眉梢微微锁起,声音低沉几分,也终于拿出一个医者的严肃:“你也知道他痛苦!我若是你,就给他一刀痛快。这么多年你都在他身边,难道不清楚他过的有多生不如死?夜夜寒毒发作,那种痛苦是人能忍受的吗?连我这见过无数生老病死的人都觉得于心不忍,你又何必执着让他活着?死对他来说反而是解脱,至少现在他还能有尊严的死去,等上两年他会被寒毒控制,到时候神智丧失,人不人,鬼不鬼……”
他话没说完,就被西岚失控的打断,近乎嘶吼的咆哮:“不!仙人,少主还这么年轻——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活下去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求您用一万分的努力试一试!”
这份火热的赤城打动了司衣——他张开眼睛,眼中有深深的悲悯,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他父亲为何不来。”
西岚颓然的埋下头:“主人他……在为少主准备后事……”
司衣冷笑一声:“……你若还想救他,就去找悬壶心经的主人。”
悬壶心经?!西岚失望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澜公主不知所踪,死了、或者落入御家人手里也不一定,加上现在外面混乱不堪,根本不可能找到澜公主!”
司衣复又闭上双目:“那就不归我管了。”
方看到一点希望,瞬间又被现实击垮,西岚啜泣:“仙人,这么多年都是您在照看少主的病情,若您撒手不管,少主他——”
司衣道:“此事恕我无能为力。这些年我对百里溯夜与国师府尽心尽力,自问对得起国师府、也不辜负我的一身医术。但是他罔顾我的千叮万嘱,今夜贸然出府,劳动过多的体力,致使寒毒有机可乘;又动用重华心经与人搏斗,牵引寒毒反噬,实乃是自寻死路!若早几年,一次寒毒发作还伤不了他的根本,但近来他身体每况愈下,本就命悬一线,此般动作足以令他五脏俱损、回天乏术。百里溯夜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出府的一刻定已料到这样的结局,仍是义无反顾——既是他的选择,你也无需过于介怀。”
西岚泪流不止,只恨不得把自己的命给百里溯夜,却毫无办法。
林叶也不禁动容,万般同情的看着西岚。
司衣抬眸望向窗外的月光:“悬壶心经,是救他的唯一办法。若你没有办法找到澜公主,就好好陪他走完最后一程吧,到天亮时,再多的苦痛也结束了。”
澜公主陪了御风许久后才去沐浴。
这一夜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她又累又困,只想马上睡觉。
可真挨着床榻,却怎么睡不着。
她在榻上辗转反侧,心里一万分的不踏实。
消息已经在第一时间收了回来,今夜在帝都附近爆发了一场小规模的拼杀,一方的人马是安王的守卫,另一方却身份不明。随后双方撤退,场面彻底平静了下来,到现在,只有御家人还在满城搜索她和御风的下落。
太平静了……平静的不正常。安王怎么会这么轻易作罢?
她胸口闷得慌,索性坐了起来。
“公主。”就睡在边上小榻上的之情第一时间醒了过来,点亮灯烛,掌灯走到她的榻边,跪下,关切,“睡不着吗?”
澜公主望着窗外的月色:“下雨了吗?”
之情走近窗口看了看:“恩,突然下雨了,真奇怪,这种季节会下雨。”
澜公主愈发不安。她低眸沉思片刻:“不成。我得去一趟国师府。”
之情诧异:“现在?等天亮吧,外面也许还有埋伏,万一落了陷阱……”
“不。”澜公主掀开金丝薄衾,“我必须马上去见他,一刻也不能等。”
澜公主乘夜出府。
她撇下了之情,一来他功夫太差有意外不好逃离,二来御风也还需要照顾。
她一人从密道出府,穿梭在烟雨蒙蒙的帝都夜色之中,来到国师府门前。
西岚只当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等他激动万分的抓住澜公主的手,感受到活生生的肉体,这才确认这一切并不是虚幻,当即抓着她就撒腿狂奔。
澜公主茫然无措的被他拽着跑:“喂……怎么啦?阿夜还好么?”
西岚没空回答她。他一边撒开腿狂奔,一边吩咐下属马上去通知司衣。
“司衣?就是被称为医仙的那个?他居然在国师府!”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也对,全帝都最病怏怏的人就在国师府,司衣入京来铁定是为百里溯夜的病情!
这么说御风有救了……澜公主当下有些开怀。
西岚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终是什么也没说。
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事情的经过吧,免得乱了她的心,一会对少主的治疗不利……
澜公主屁颠屁颠跟着西岚跑来琉碧仙居——
那是在国师府最角落的一尊吊脚阁楼,它隐匿于深深的竹林之中,凭栏而立,仿佛一座空中之城,沐浴在烟雾蒙蒙的夜色之中,美如仙境、高不可攀。
这样清新的环境中,澜公主却闻到血腥味,透过雨幕丝丝缕缕传来。
她的心七上八下,砰砰砰直跳,脸上的笑容也隐去了。
踩着翠竹铺就的楼梯走上二楼,血腥味更为浓烈。
她直奔血腥味最重的那间房间。
推开房门的一刹那,她紧张的几乎无法呼吸。
她见到了他。
百里溯夜如往常一般安安静静的躺在榻上。
他神情静谧,安详无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又……他的眉梢紧紧锁起,小脸紧张的绷着,虽没有表现过多的痛苦,发丝却被汗水浸的透湿,秀美的红唇因为强忍痛楚而被咬的血迹斑斑,伤痕遍布。
他仿佛一个被玩弄坏了的布娃娃,虚弱的只剩了一口气。
床上、地上……都是血。
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想来这些血,都是……
澜公主心惊胆战。
没有任何婢女留在身边照顾——身染寒毒的百里溯夜,平日就不能与人接近,更何况是发病的时候,寒毒鼎盛,决不能让任何人靠近他。
就连墨冰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远远望着。
他就这么一个人苦苦挨着,挨到生命的尽头。
西岚不忍心看,别开脸去。
澜公主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无法忍受,仿佛一万根针扎在她心上。
她痛的都快没了知觉。踉踉跄跄扑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当即哽咽不止。
他却没什么反应。
他已陷入昏迷——确切的说,是在昏迷与清醒之间游离,意识模糊不堪。
澜公主感觉不出他是否还活着,她呆呆的抱着他,甚至不敢低头去探他的鼻息,只是嘴里微弱的唤着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阿夜……”
微弱的呼唤声却有十足的魔力,在她一声声的轻唤中,百里溯夜的意识慢慢回到了身体,他从浑浑噩噩中抽身而出,一根手指头动动,拼尽全力,慢慢回抱住她,虽然没有过多的力气拥紧,好歹是抱住了她。
多么令人温暖的身体……多么……不可思议的温度……
遇见她以前,他从来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有人能够让他感受到一丝丝的温暖。
不需要碰到她的身体,只要能听见她的声音,甚至想着她的模样,他就觉得心满意足。
百里溯夜睁开眼睛,他的眼睛清澈如旧,却什么也看不见。
寒毒已彻底摧毁他。
百般的折磨令他声音嘶哑,细若游丝,声音里有隐隐的惊喜:“……澜儿?”
澜公主这才确定他还活着,眼睛一闭,泪水就簌簌的掉落了下来:“怎会这样?阿夜,怎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
百里溯夜动了动唇,似乎想说话,却低低的喘息起来,抱着她的双手愈发用力,似乎要将她揉碎在他的身体里,又是一波急剧的痉挛袭来,他痛苦的全身发颤。
他有许多话想对她说,现在,却没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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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更新,审核一直没通过,对不起各位……
为了避免这种状况,我决定以后将更新都改到早上,坚决不断更!
这一章是昨天的。稍后会有今天的更新。
以及,这章睡美人略苦逼,连我写的都心疼……不过,也就这一次了~因为我是睡美人的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