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出来,依夜边用毛巾盘起头发,边走到窗前拉下百叶窗。不经意间,外面一处耀眼的亮光,牵引住了她的视线。
公寓的铁门外,赫然停着一辆白色轿车!
路边昏黄的街灯,映照在雪白的车身上,折射出一个醒目的光晕。车前盖旁,倚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宫崎骏一!
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为什么不按门铃呢?
依夜转头看一眼床柜上的闹钟:0:56!她无意识地轻咬一下下唇,秀眉纠结在一起,短暂的犹豫后,依夜迅速换下睡衣,穿上一套休闲装,把头发简单一擦,就走下楼去。
铁栅栏外,宫崎骏一看着一抹纤细的身影从公寓里走出来,月光环绕中的她,像极了诞生于夜的精灵……
看她在眼前站定,俏丽的小脸带着些许微怒:
“这么晚了,你来这干嘛?!”依夜的嘴唇有点微微发抖。
出来才发觉,外面好冷!一层薄衫很容易就被低低的气温打透......这个疯子,如果自己刚才没透过窗子看那一眼,他是不是要在外面傻站一整夜?
“我来找你,是为了继续今天白天的话题。” 宫崎骏一在心中默默叹口气,开门见山道,
“如果你为武伟雄抱不平,想替她教训那个男人的话,我可以代劳…要如何惩罚他,也随你高兴,直到你满意为止---”
“我早说过了,这件事用不着你插手!我要用自己的方法,将他加诸在伟雄身上的痛苦,加倍讨回来!”
两人的目光对峙着,仿佛都在等待另一方先妥协。时间一分一秒流走,四周的静寂让他们之间的氛围更加沉闷而凝重。
一阵狂风刮过,飞旋着,卷起地面的尘土飞沙漫天扑来。
依夜条件反射性地抬起双手遮住眼,宫崎骏一则是一把揽住依夜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又一个急转身,理所当然充当起那面挡风的墙……
依夜被那双有力的手臂拥在怀中,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胸口,可以清楚听到强劲又平稳的心跳声。鼻间,飘绕着类似清泉的味道。他从来不用香水,但是他身上自然散发的清香,已经比任何牌子的香水更令人感到安神......
或许是因为贪恋宫崎骏一身上的味道和温暖,依夜异于平常地,没有主动推开他的怀抱,风已停歇,两个紧靠的身影依旧没有分开。
良久,头顶传来柔柔的低唤:
“妖精……”
依夜听在耳中,心里,却不似从前那般排斥。
“妖精”,是他私下对自己的专称,从他们认识那天开始,十二年来如一日,即使一开始抵触,反感,但被他这样叫得时间长了,久而久之,也便习惯成了自然。
他温柔的气息掠过耳畔,暖暖的,痒痒的,暗哑的声音里满含了摒除所有威严的希求:
“你可以不听我的话,任意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可不可以请你不要以身涉险…就算不考虑我,也要为挂念你的妈咪着想,你这样冲动地决定,有没有顾虑她的感受?”
宫崎骏一拥紧了依夜的双臂,想藉由此,来掩饰内心的焦虑与不安…每每事关这执拗的“妖精”,纵然他有万人臣服的傲气,也会瞬间分崩离析。
依夜偎依在他怀中,静静感受着他紧绷的身体和来自他臂弯的压力,虽然呼吸有些困难,但是心,却温暖地仿佛快要化开......
在他们彼此纠缠的漫长时光里,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确定:他,是真的在担心自己!
本来垂在身侧的双臂,慢慢抬起,轻轻向上移,在他坚实的腰部停住。宫崎骏一似乎被电流触到般,浑身的肌肉霎时僵硬起来。
依夜觉察到了他身上突来的变化,红红的俏唇居然像吃了蜜桃般,甜甜一笑:
以前都是“恶魔”占尽上风,偶尔反客为主,他的反应也蛮可爱嘛......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火山下涌动的岩浆,薄积而厚发,有时就需要那么一点点契机,即使很微妙的变化,也足以使冤家和好为知己,使朋友反目成冤家。正是这简单而纯粹的一笑,砌筑在依夜心门外的那最后一座堡垒,也顷刻崩坍飞散。
对于“恶魔”,她并不是没有心的稻草人,只是习惯性地把心一层层保护起来。她无法像依星依月那样自然地与宫崎骏一嬉闹一团,因为从第一次与那两道碧绿的眸光碰撞那刻起,心中,就滋生起一种矛盾的情绪:想靠近,却又想远离!这种莫名的情绪渐渐演变成一种恐惧...儿时那场决裂,亦是她下意识借题发挥,找个可以回避他的理由......
十二年间,无论是宫崎骏一暗地保护她不受班里那些顽劣同学的欺负,还是费尽心思淘来她万分想得到的东西,所有他的好,依夜都强迫自己嗤之以鼻。多少次梦寐以求的限量版芭比娃娃,她可以前一刻从宫崎骏一手里接过来,下一刻就丢到垃圾箱里,因为每次看到他受伤落寞的眼神,心中就会很惬意,那比考试成绩胜过依月,更让她有淋漓的成就感(虽然一次都没胜过)。她从未试图探究这种“变态心理”的原因,也就从来没有为此愧疚过...可是,从几何时,那种情愫变了,仿佛烈日下消融的冰川,一发不可收拾......
一直在压抑...好累,真的好累......已经不想再隐藏,不想再逼自己继续无视那份已经破壳而出的感情了...无论这份冲动的根源是什么,我只知道,是时候坦诚面对他,面对自己了......
回抱紧宫崎骏一,依夜幽幽的声音从他剧烈鼓动的胸口传来:
“嗯…我答应你,绝不会贸然行事让自己陷入危险中……”抬起头,依夜朝宫崎骏一顽皮地眨弄两下眼睛,甜美的酒窝仿佛溢满了粉红色的月光,“更何况,你忘了吗,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目前还没遇到能对我构成威胁的人。”
...是梦吗?如果眼前这个柔情似水的“妖精”只是一场梦,真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宫崎骏一痴怔地看著依夜,翡翠般的碧眸中,满满的,全是那张俏丽的小脸。
“哎~,人家已经同意乖乖听话了,你怎么反而不吭声了?”依夜抱在宫崎骏一腰上的手,小小用力捶了两下。真是难为情!难得自己第一次敞开心胸,而且还这么主动...他怎么反而傻了?!
从腰部传来的力道,敲醒了自以为身处梦境的宫崎骏一-----有真实的触感和微痛,就证明这不是梦!
确定靠在自己胸前的可人儿是真真正正的“妖精”,这不禁使他又惊又喜,心里虽是波涛汹涌,可是脸上仍旧维持着大海般的平静,“好吧,我相信你……因为爪哇岛那边的投资案出现了些问题,所以我必须离开日本一段时间,这期间,万一你的计划遇到什么难以控制的状况,绝不能独自意气用事,要立刻和我联系,知道吗?!”
“哦~。”依夜模糊地答应。他,马上就要离开了吗?
“我要你保证!”宫崎骏一双手握住依夜的肩,把她推开一点,双眼定定注视着依夜的脸。
“...好,我向你保证。”
静悄悄的夜,稀稀散散的星,月光如银色的流纱般,倾照着两个相拥的身影,那缠绵的浓情像一道温馨的屏风,遮去了渐渐靠近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