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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脑伤病人的工作是繁重而且辛苦的。

依夜每天课业结束后,都会到医院看望宫崎骏一,尽管有专职护士,依夜仍然宁愿亲自喂他喝水吃东西,帮他翻身。她会经常握着宫崎骏一的手,趴在他枕边聊天,讲自己一天里遇到的点点滴滴,一直讲…一直讲…实在是倦极了,她就在床边的靠椅里朦朦胧胧睡去。

无数次,她在梦里看到宫崎骏一醒来,抱起她在蓝色的花海中旋转…旋转…她欣喜若狂,在他怀中如同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家般嚎啕大哭…可是也无数次,她从恶梦里惊醒过来,浑身冷汗地扑向身边的床…无论是幸福的梦,还是痛苦的梦,每次醒来,陪伴她的,永远是眼角淌不尽的泪水……

春樱…

夏竹…

秋枫…

冬雪…

一天又一天,时间就像指缝间流落的金沙,那样珍贵,却怎么留,也留不下。

看着形神憔悴的依夜,众人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圣氏夫妇也曾多次到京都,劝说依夜把宫崎骏一送回香港,由他们照料,但依夜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她坚信,只有自己…才能将骏一唤醒!

然而,三年过去了,周围的景在变,事在变,不变的…唯有病床上那张沉寂俊酷的脸。

四月初的一天,阳光灿烂,天空是一望无际的湛蓝,依夜身后背着休闲包,手捧着两大束鲜花,出现在宫崎骏一的病房里:

“骏一,看我今天收到什么礼物了!”

她把花束放在宫崎骏一眼前摇了摇,清脆的声音透着雀跃:“这些是中川学长和天道学长为庆祝我毕业送的花,漂亮吧?…我把它们摆在你房间好不好?”

“...不说话?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喔!…我去找花瓶把它们插起来!”说完,依夜抱着花,走进洗手间。

当她再出来时,双手端了一个装满水的大玻璃瓶,瓶子里插满了各色鲜花。依夜把花瓶放在宽宽的窗台上,和煦的暖风透过拉开的百叶窗吹进来,拂过粉色的蝴蝶兰,紫色的勿忘我,橙色的天竺葵,白色的香水百合…顷刻,浓郁的花香便飘散在空气中,令人心旷神怡。

闻着飘渺的花香,依夜想到了温室花房里那片蓝色妖姬。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过去看看了,希望园丁师傅有好好照顾它们……

“咚咚~”山口石介在外面敲门:

【圣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依夜快步走过去,开门迎接:【下午好,山口医生。】

【下午好!】山口石介微笑着道:【恭喜啊,我刚听说你今天圆满毕业。】

【谢谢!您是来…给骏一做体检?】不应该是每天上午八点吗?

【哦…不,我是来替我们少主向你转交一样东西———这是他送给你的毕业礼物。】山口石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递给依夜。

【…谢谢,相臣…他还好吗?】自从那个雨天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这几年,也不知他过地怎样……

【少主他很好,只是国防部的工作比较特殊,所以不能经常外出…对于一个才刚18岁的少年来说,他身上的负担的确重了些。】

【…相臣,似乎不是很喜欢那种被束缚的生活,为什么他不离开呢?】依夜拆开手中的礼盒,里面是一小瓶名贵香水,蓝水晶的瓶身装着金黄色的液体,蓝与黄两个颜色叠加在一起,光线下呈现出亮丽的绿色,很是可爱。

【少主之所以不离开,是因为他曾经借助国防部角谷城男的力量帮他解救一个人,也因此,少主以在国防网络司令部任职三年为代价,偿还这份人情。】

【难道…是为了我?】依夜心头震了一下。

【那些都是少主自愿的,所以你不必觉得歉疚…圣小姐,到了现在,有件事我不得不说…宫崎先生已经昏迷三年了,起初两年的恢复黄金期也没见他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再这样下去,充其量也仅是单纯延长他的生命而已…你还年轻,真的打算继续陪他蹉跎以后的人生?】

【山口医生,我知道您说这番话是出于关心我…但是,请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很快乐,很充实,根本谈不上“蹉跎”…而且,我也查过类似的病例了,有人昏迷24年都能醒来,更何况是刚刚经过3年的骏一?…我相信他,他不会一直丢下我不管的……】

山口石介注视着依夜坚决的表情,深深吸了口气,道:

【好吧,以后我不会再说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助你们!】

【谢谢…麻烦您回本家后转告相臣,谢谢他的礼物,我很喜欢。】

送走了山口石介,依夜回到宫崎骏一床前,习惯性地握住他一只手,望着那张没有任何表情,淡漠到陌生的脸:

“骏一,你的心,究竟游荡在哪里?…整整一千零九十五天了,我每天都看着你,守着你…可是,你能感觉到我在身边,能听到我对你说的话吗?”

“……”

宫崎骏一平躺着,不言也不动,仿佛正沉湎于一个遥远的,不为人知的梦里。

依夜眼中升起一层凄迷的雾,交握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但是她正极力压抑心底的惆怅,让自己看上去充满希望而且幸福:

“骏一,还记得第一次你带我去花房时说的话吗?…你说,等我大学毕业就和我结婚…现在我已经毕业了,你有想过要怎样向我求婚,怎样举办婚礼么?———”

握在掌心的手,依然是无力而且僵硬的,若不是皮肤上传来暖暖的温度,真的很难相信床上的人还有呼吸。一阵刺痛,穿过依夜的心,泪水,从她眼眶跑了出来,一颗颗像切断线的珠子,刚滚落眼角,就碎成了泪痕。

“骏一…过了这么久…你为什么还不醒来…我有好多话还没来得及对你说,你怎么可以就这样长睡不起…骏一,你醒醒啊,醒醒…我要你醒来…我要你马上醒来…骏一…骏一……”

啊…

对不起…对不起……

我总是这样…对于重要的话,重要的心情,一直不说…一直不说…只知道一味躲在自己的保护色里…等到失去,才明白…已经太迟了……

“骏一,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早在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心里就喜欢上你了…可是,你却处处刁难我,捉弄我,而对依星依月,你却可以那么温柔,那么包容…我生气,而且非常妒嫉…我和她们哪里不一样?为什么你对我们的态度竟是天壤之别?…当时,我以为你根本就是讨厌我,所以我的自尊心不断警告我拉开与你的距离,把那种挥之不去的在意,转化成刻骨铭心的敌意,因为只有这样,我的心才会稍稍平衡些…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会害怕,害怕不知何时你又讲些什么话来打击我,让我心里的乌云半天也散不去,因此,我选择了逃避…骏一,我爱你,真的好爱你…好爱你…只要你醒来,我会把这些年亏欠你的加倍偿还给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永无止境地睡下去…我好怕,好寂寞,好痛苦…骏一,拜托…算我求你…求你醒过来———”

俯首,依夜在宫崎骏一脸上落下细密的吻,从眉心延伸至他的唇,每一个吻,都仿佛一声黯然的叹息。泪水从眼角滑下来,交汇在他们贴合的唇间,冰冰的,咸咸的……

很长时间过去了,宫崎骏一仍旧静止他的世界里,没有丝毫改变。

“骏一,你要一直睡下去是吗…好,我陪你。”

眼中闪过一瞬绝望的黯然,依夜拿起床边方桌上的水果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道,伴随着犀利的痛,鲜红的血立刻涌了出来。一条刺目的血线,沿着伤口一滴滴落到雪白的床单上。

轻轻抚摸着宫崎骏一的脸,依夜在他耳畔柔声道:

“骏一,你一定要醒来…为了我,你一定要醒来……”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依夜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了,她觉得好累…好想睡……

香水瓶从她敞开的衣兜里掉落出来,在地面发出“叮铃”一声响,可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去捡了。

握住宫崎骏一的手,依夜趴在他胸前,沉沉闭上了眼。恍惚中,耳边似乎回荡起一段熟悉的音乐:

如沙漠中一滴露水,

黑夜中为你如痴如醉,

只是乍见那柔风中瞬间的妩媚,

心跳已不知开始为谁。

轻盈飞舞在你身帷,

炙热的伤,如花刺在掌心揉碎。

花瓣泪,因为你的美,

为你犯罪也无所谓。

在你的怀抱我慢慢成灰,

无痛无悲,

因为我的爱,你太美。

在你的怀抱我慢慢成灰,

无怨无悔,

因为我的爱,此生只为一回。

......

如深渊中第一缕光辉,

光芒下我自惭形秽。

羡慕绯色枝藤能与你同炽同辉,

渴望靠近你热情的抚慰。

流连在你身侧翩飞,

火辣的痛,如侵蚀全身的毒水。

花瓣泪,因为你的美,

为你犯罪也无所谓。

在你的怀抱我慢慢成灰,

无痛无悲,

因为我的爱,你太美。

在你的怀抱我慢慢成灰,

无怨无悔,

因为我的爱,此生只为一回,

只为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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