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在午膳过后突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来。
东方琉璃的心情就如同这天气,突然来了个大转变。
听着外面的噼里啪啦的雨声,她连午睡都有些难以入眠,一遍遍无量心经下,她好不容易平心静气,进入睡眠状态,却又是噩梦连连。
她梦到了那一年那一天,清润少年从熊口中将她救下,完全不顾自身惨不忍睹的伤,笑得如那冬日的暖阳,轻柔地对她说,“别怕,它不能伤害你了。”
金戈铁马,生死万变的战场上,他对一身戎装的她说,“你已入我心,想拔都拔不了,男也好,女也罢,我认了,所以,这辈子,你只能伴我左右,其他人,我不允。”
‘我不允’三个字,他说的那样坚定,完全是不顾一切的决然。
然而……
画面跳转,同样的一张脸,只是较为之前的少年模样多了些棱角与内敛之气,他无视一袭凤冠霞帔的她,牵起另一个与她有相同面孔的女人的手,笑的如沐春风地对她说,“抱歉,朕心中的皇后一直是她。”
她梦见她那狼子野心的父亲对她说,“你心不在司徒家,对于没用的棋子,为父只能让她成为弃子。”
她梦见她的母亲对她说,“静婌啊,你不能生养,嫁的又是那九五之尊,与其便宜了别个女人,还不如将机会给亲妹,只要你安安分分的,相信她不会亏待你的。”
她所谓的妹妹对她说,“姐姐,你风光了这么多年,也该轮到妹妹我了,还有,睡你的男人,感觉很爽!”
她梦到了那间令她永生永世都难以忘记的阴暗密室,在那里,她一母同胞的妹妹残忍地活活剥去她的皮肉,剔去她的筋骨,在那里,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切肤之痛,刻骨之恨。
一张张可恨的脸,一幕幕催心刺骨的画面,令她情绪暴戾到了极点,她想从那些画面中挣脱,可是,里面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将她拽住,她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她额角渐渐沁出细细的蜜汗,唇色红得越发的妖冶,额上的血色莲花似乎正被什么给侵蚀,逐渐变了色,一团肉眼可及的黑气如一条狂暴的黑龙般,盘旋在她的周身,画面令人心惊。
寝殿内那淡紫色的纱帘无风而动,桌上的茶杯在颤抖,发出噔噔地声响,最后掉到地上,嘭地一声摔碎,接着像是链锁反应一般,各种东西被那股无形的气流震落在地,发出一连串的噼里啪啦声。
青衣察觉到异常,连推门进来,然而,下一秒,她便被一股强大的气流给击到了门外,一口腥甜冲口而出。
她瞧清了里面的状况,立即吓得脸色巨变,“黄衣,快去普照寺请慧法方丈。”
这样诡异的状态她解决不了,也不曾见过,可是,王爷曾经刻意交代过她,要主子身体有什么状况发生,可以去找他。
黄衣听到她的焦灼的大喊,立马前来,“哎呦,青衣,你怎……”
后面的话在看清里面的状况时戛然而止,“主子她……”
“快去请慧法方丈!”
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黄衣上前将大门关住,阻挡了宫里其他宫女太监们的探视,关好后,她不再耽搁,便转身冲了出去。
千里之外,一队不甚起眼的车马正在赶路,此时马车内,本是安静看书的男子突然毫无预兆地噗出一口鲜血,他丢下书卷,捂着犯疼的心口,撩开帘子,气息不稳地吩咐,“今晚继续赶路,明日务必抵达帝都。”
“王爷,万万不可,你的身子承受不住。”
一名管家似的老者不甚赞同地出声劝慰,男子状似不闻,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远方,执拗而坚持,“明日务必抵达。”
老者看到他眼底的坚持,心里知道他这是挂念公主了,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下面,加快行程。
同一时间,国师府的密室里,坐在寒冰床上闭目打坐的绝美男子猛然睁开了他那双清冷如月华般的眼睛,他似是有什么急事一般,身形一闪,下一秒便消失在密室里。
黄衣走的是宫门,东方琉璃被普照寺收为俗家弟子唯一的好处是,借由礼佛的幌子,从东陵帝那里讨要了块自由出入皇宫的腰牌。
普照寺离皇宫不算远,但一个来回,就算快马加鞭,也需要两柱香的时间。
另外,不巧的是,慧法方丈四处云游去了,最后无法,她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将自告奋勇的玄冰拉了过去。
然而,等他们匆匆赶回宫里的时候,推开门,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这下可急坏了青衣跟黄衣。
“完了完了,青衣,这怎么办,主子这样子,她能去哪里?”
黄衣如一只焦躁的兔子般,在殿内走来走去,面上全是焦急之色。
青衣同样焦急,她怕出什么意外,一直都守在门外,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出入,可如今,这么大一个人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玄冰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内殿,一向平静清透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他念了声佛号,冲二婢道:“你们二位在附近找找,贫僧去外面看看。”
此时,国师府的密室里,狴遥将怀中之人轻轻放在寒冰床上,细看之下,那人可不就是莫名消失在宫里的东方琉璃。
她身上依旧环绕着那团龙形似的黑气,汗水浸湿了她身上的衣裙,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令人心颤的暴戾之气。
他将人放下,伸手去触那团黑气,那黑气好似碰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瑟缩了一下。
清冷的眼底划过一抹深思,他咬破自己的手指,一滴滴猩红的鲜血流入她的口中。
“乖一点,别闹她!”
轻柔的呢喃在静逸的空间里飘荡,声音清冷,却透着诡异的柔和,如同安抚那调皮的孩童一般。
奇迹般地,那团黑气不知是血液的滋润,还是他的安抚有了效,渐渐地,它不再翻滚闹腾,最后犹如一缕黑烟一般,从她的鼻翼间窜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