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模糊了视线，谢雨香脚下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她害怕的闭起眼，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而是跌入了一个带着淡淡麝香的宽厚怀抱之中。
“雨香，放过自己，给我一个机会……”
那双臂，肌肉紧实，带着灼人的体温，将她紧紧包裹。谢雨香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襟，那么那么的用力，直到骨节泛白。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我死心？顾落，你真的……好残忍……”几乎是泣不成声，谢雨香的嘶吼淹没在了顾落的胸膛之中，他紧紧的搂着谢雨香，任凭她的粉拳在他胸膛无力的捶打。
她并不蠢笨，在今日顾落特意接她来宫中，并与顾倾城相见，她就猜到了顾落的心思。他不过是选择了一种最残忍的方式，让她认清事实，让她死心。
他残忍吗？
顾落勾起了一个凉薄的笑，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却很快便被敛下的羽睫遮掩，“雨香，我只是想要走进你的心里。若是这样也算残忍……那我宁愿变成这个世间最残忍的人，也要得到你。他——江清月已经成亲了，从此以后，他只会是你的表哥，再也无法成为你的夫君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为什么呢？为什么没人给她一个机会？
谢雨香抬起头，泪水朦胧的眼那么的迷离，世界变成一片模糊，只看见一双如月色一般寂寞的凤眼，深邃的，暗沉的，带着让人摸不透的恐惧与伤痛，看着她。
那是一双多么漂亮的眼，美丽的像是易碎的琉璃。或许，当日她就是这样沉沦在了那一双剔透着哀伤的眼中，将那个人小心翼翼的放入了心中。
若是人生能够重来，她会如何选择？
谢雨香松开了紧攥着顾落衣襟的手，玉臂似无力一般的垂下，却又重新环住了顾落精瘦的腰身，感受着那华服之下包裹着的健硕身躯。她将自己的全部偎依进了顾落的怀中，满腔的委屈最终化为一道哽咽的叹息。
“落，你真傻——”
顾落紧紧环住谢雨香，低沉的笑声萦绕在她的耳畔。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需要守护什么，应该珍视什么。
所有的一切，好像就是从这个时刻开始，缓缓转动齿轮，拉开了帷幕。金木樨的香甜顺着湖面的微风，吹进那艘精致的画舫之中。
画舫内，轻纱帐幔，焚香煮茶。卧榻之上，只见一名约莫四十上下的男子，正微闭着眼，侧躺于上。他有着浓墨一般的剑眉，大理石一般白皙的肌肤在玄黑色的锦袍映衬之下如同上好的白缎，红润的薄唇，颀长的身子，若不是他两鬓微染霜白，泄露了他的年龄，那分明就是个三十上下风华正茂的美男子。
轻纱飞扬，一瞬间遮住了他的身姿，那双眼在纱后陡然睁开，锐利的目光如同宝剑出鞘，即便是常年服侍他的李德全，乍一看这寒冰一般的眼，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皇上，您醒了……”
轻纱落下，男人抬起眼，便看见了远处岸上顾倾城那翩然而舞的身影。眼中划过一道惊艳，却又在目光触及到一旁的江清月时，化为一抹意味深长的兴味。
“在那儿的，可是江清月？”平淡的声音有着些许的沙哑，听不出情绪，却带着帝王与生俱来的不可直视的威严。他修长的手指轻搭在身侧，骨节分明的长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答案。
一旁的李德全顺着皇帝的视线看了过去，仔细辨认了一番，这才拱手弯腰回道：“回皇上，正是江大人。”
“哦？那边上的女子，莫不就是威远将军府的宝贝？”皇帝微微挑了挑眉，声音也染上了一丝笑意。他的目光灼热，紧紧的盯着顾倾城。
“这……奴才不知，请陛下恕罪。”李德全额上微微沁出了些许紧张的汗珠。这威远将军府的小姐，那可是宝贝的很，顾大将军从未将她带出来过，他怎么会知道是生的什么模样？
金木樨的香甜中，他似乎像是嗅到了她身上飘来的淡雅香味。那柔软的身段，姣好的身材，以及方才惊鸿一瞥的侧颜，无一不是绝美，无一不是独一无二。哪怕是他后宫粉黛佳丽三千，加在一起，怕是都及不上这样一个女子。
许多年了，他以为他的心早已如死灰，却没想到，事到如今，还有人能够和她一样，让他仅仅是这么远远地看上一眼，便起了兴致。
“既然不知道，就给朕去查！”皇帝站起身，似乎是已经没了兴趣的收回视线。他身上的华服随着他的动作，如同流水一般的滑下卧榻，发出了窸窣的声响。祥云的暗纹，衣边滚着一圈银色的丝线，勾勒出真龙纹样，尊贵而又冷漠。他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顾倾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画舫。
身后，李德全匍匐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卑微入尘土，恭送着皇帝的离去。
“奴才谨遵圣旨。”
又是一阵风吹过，树枝发出梭梭的声响。顾倾城一曲舞毕，娇弱无力的偎依在了江清月的怀中。江清月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帕子，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着汗水。
“清月，若是你喜欢，以后我天天为你跳一曲。”顾倾城的面颊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她微微喘息着，环着江清月，兴奋的说着。
江清月微微一笑，方才他便发现谢雨香的转身离去，可他却不能追。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便不能再回头了。低下头，看着怀中的顾倾城，“若是把本相的夫人累坏了，本相可是会心疼的。”
“只要你喜欢，就不累。”顾倾城轻轻摇了摇头，她喜欢看到江清月笑，如同春风一般，那双眼，明明是如春水一般的温柔，却总是带着一丝哀愁，让她那么那么的心疼。
抬起手，轻轻覆上了江清月的眼，“清月，只要你开心，倾城就不累。”
她想要替他抹去那份哀愁，为此，她愿意付出所有。
“我只要每天能够看到你，就已经很开心了。”江清月紧了紧环着顾倾城的手臂，这句话说出口，意外的比想象中要轻松许多。心一瞬间像是卸去了全部的负担，让他忍不住想，或许，他的心中，是有她的吧。
若是先遇到了顾倾城，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