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桩奇事,贵人们的舞姬非一般人可以见着,所谓豢养豢养便是放在府里养着,从来都是摆宴时召出来助兴,又或者当做礼物献给某位大人以博青眼。这些娇滴滴的美人平时都被放府里藏着,捂得严严实实,像今次这样的大阵仗几乎是百年难得一见,怎能不让人惊叹,于是乎,众人啧啧不断,品头论足的声音充斥着上空,时不时的飘上两句高昂的大笑声。
肖宛倚在窗边,手中折扇极有节奏的轻叩窗棂。有传闻是贵客将至,伊甸国王为表对贵客的看重而下达的命令,也不知是何人。肖宛悠悠的想:不管是谁,他定是个爱好美色饿鬼,这准不会错。
这客栈唯一的好处便是俯瞰时没有遮挡物,一眼望过去便将夜景全部收入眼中。当然也包括了好些男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以及嘴角溢出来并在灯火下闪闪发亮的不明液体。肖宛垂了垂眼帘,靠窗棂下方正上演着一场好戏。
“相公当真不回家吗?”一女双目含泪。
“这儿多热闹,再看看!”男人略显清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女儿病的严重。”女人近乎竭斯底里,双手拽着他的衣袖“相公再不去怕是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男人嘴唇掀了掀,“再等等。”
“我做的最错最悔的事便是嫁给了你这个畜生。”
男人终于有了反应,却是扬起巴掌,恶狠狠地“恬噪!臭娘们皮痒了是吧”因双颊微陷显得眼睛本就大,此时刻意挑眉的表情直似濒临死亡的青蛙。
女人终于死心,转身离开,一步步像是踏在了剑刃上,痛楚的摇晃不止。
很显然,今晚多出了许多不愿回家的男人,肖宛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于是慢腾腾的隐了身形,随手拈起一杯刚沏好的茶,倾倒而下。
滚烫的水沿着男人的头顶淌下,她觉得自己倒水的角度和位置很是精准,没有一分偏差,期待中尖利的叫声响起,因着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所以她头一缩,赶忙的把为了保护少爷安全便毛遂自荐住在隔壁的大汉拉来。
慈眉善目的大汉朝窗外一瞅,只见顷刻间便横眉瞪眼“老子今天不爽快,没给你扔粪你该烧高香,回家谢谢你祖宗让你遇到的是老子我”一路上说话逗趣不重样的大汉,此时骂起人来也是不重样。“你叫魂,再哼哼老子把你脖子拧下来当灯笼挂!”
大汉颇为风趣,底下的人听的很乐又觉此时笑出声实在不合时宜便忍的颇为辛苦,舞姬亦停了下来双眼炯炯有神很是好笑的看着落汤鸡。
肖宛见识到了大汉深厚的功力后不由的在他背后竖起了大拇指,果然高手在民间~大汉的确是凶神,可肖宛却是低估了地上的落汤鸡。
民间有一句话叫做狗急跳墙,肖宛觉得很有道理。
落汤鸡觉得自尊心受辱后竟是蹭蹭蹭的跑上了楼,一口便咬在了大汉的手臂上,任凭大汉手刀劈砍,丝毫不为其所动,那一幕看呆了众人的眼。肖宛用手合上了掉落的下巴,深深的长了见识,原来鸡急了是啄肉!
事后大汉常常懊悔当时怎么就应了肖少爷,跑来救场竟碰上这种疯子。犹记得少爷当时稳重的敲门,稳重且深沉的看了他一眼后,又稳重且深沉的同他说:我知你一片忠心,心思灵活,所以眼下给你制造了个机会。
然后他就喜滋滋乐呵呵的接下了这个烂摊子,因他瞬间觉得自己在商队还是占了很重分量的。少爷还是很看重他的。
最后还是华衣公子从天而降,眼带怜悯的将他解救出来。因此他觉得华衣公子是个很有风度且有涵养的君子。
虽然他的手臂血肉模糊,样子很惨但他感激涕零的样子实在滑稽,肖宛嘴角隐有抽搐,折扇掩面挥手把他支了出去。
落汤鸡被点了笑穴,躺在地上咿咿呀呀笑的乐不可支。肖宛略嫌弃的皱眉,“劳华衣兄把这家伙处置一下罢,实是碍眼!”
华衣皱眉不语,转身拎着落汤鸡丢出门外,隐约听到有什么从楼梯滚落。
“可要喝茶?”笑眯眯的把分好的茶递了一杯给华衣。
华衣在她对面施施然坐下。
今晚华衣不如以前健谈,比较沉默。肖宛善解人意的想,许是牢里待得久了,生活条件太差,一方天地太过狭窄粗陋,如今出来乍然看到这样的繁华景色,华衣很是缓不过,定觉得如梦似幻不像真实发生的事。
思及此,肖宛觉得很是对不住这位恩人兄弟,这么迟才去搭救~于是肖宛用愧疚的眸光看着华衣:“当时我想兄弟一向养尊处优必定很是好奇牢狱,特别这这种他国的牢狱,肯定是与我国不同,所以耐着性子等了几天”
“……”发丝肆意的舞动,男子巍峨的坐着一动不动。
“后来又想你还有要紧事,万一没办完就太糟心了,我就又耐着性子等了几天”
“……”衣袂猎猎作响,男子依旧巍峨的坐着一动不动。
“再后来,我忙着玉器的买卖,便······不小心··给忘了。”肖宛飞速的抬眼瞄了瞄华衣,发现他脸色越来越阴沉,骨节分明的手移开,几上瞬间多了一小堆齑粉。忙道:“我知你肯定是对我有些怨怼才不言不语的,所以我诚心诚意的向你道歉。”
良久,华衣开了尊口,他清水似得嗓音徐徐拂过“竟是忘了”
肖宛谄媚的给华衣拿了个杯,“你也知,我最近记性不怎么好。”
华衣像是突然有了兴致,偏了偏头看她“嗯,如此看来你记性的确不好。”视线撇过肖宛颈上的玉质吊饰,又道“记性不好是件好事。”
说罢,略有深意的朝肖宛柔和一笑,“我们来打个赌,你赢了,我便不再追究此事,我赢了,你身上的物件我挑件中意的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