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是一个怎样抑郁的下午,记得那时的半巯还只是一个毛丫头,不修边幅,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她的日子,低到尘埃中,寻不到半点足迹。
这样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昏昏欲睡地趴在课桌上,无奈在外籍老师的噼里啪啦之下,半巯实在是无法聚精会神地睡觉,正想捂住耳朵催眠时,同桌猛地一阵激动,“该死的丫儿,找死是吧?”半巯瞪着的大眼弥漫着异常的愤怒,恨不得立马灭了眼前的严妍。
“半巯,快看啊,蓝眼睛(纽约的老外,教授口语,全身上下,只有一双海蓝色眼睛比较惹眼,由此,严妍私底下一直称之为蓝眼睛)的PPT上有个帅哥哦。”一向花痴的严妍手舞足蹈,一副灰太狼看见懒羊羊的表情,这让旁边的半巯很是无语,给她一个鄙视的表情,终于还是瞥了一眼扰她清梦的究极祸首。
就是这一瞥,将冥冥之中没有联系的两个人硬是缠绕在了一起,半巯的瞌睡虫立马被打入万丈深渊。只见屏幕上的人,格子衬衫,修身牛仔,一手插进裤袋,一手正保持着摘墨镜的姿势,背靠着写着佛字的巨石,隐隐可以看到巨石旁边的万丈深渊。
半巯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那是一个怎样的人,一张年轻的脸,洋溢着浅浅的喜悦,深邃的眼眸望着远方,视线的尽头,看不出端倪,看不进方向。
颀长的身影像是上帝的完美佳作,无一不彰显着极致的魅力,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但当然了,半巯可不是花痴严妍,自然不是如此简单就将人印在心底,她所在乎的是那个佛前的男孩,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有着惊人的毅力。
蓝眼睛称他为自己的朋友,幼时深受病痛的折磨,痛与之随行,每当病痛发作时,身边早已一片狼藉,他的身上更是鲜血淋淋,每一滴血都在暗示着前一秒的痛苦挣扎,每一滴血都预示着下一次病发噩梦。
半巯仿佛能够想象得出那是一个怎么令人心碎的画面,面色苍白的少年,蜷缩在窗帘一角,咬着牙艰难地抵御病毒的折磨,咬破的双唇泛着嗜血的嫣红,不忍直视,直至少年熬过病痛,陷入虚弱的昏迷,他才能得到暂时的安宁。
半巯突然很心疼少年,他没有家人吗?他得了什么病呢?他现在怎么样了?一时间,脑子里被挤进了很多问题,半巯却无从考证。
在蓝眼睛的叙说下,半巯断断续续听到大学的字眼,该死,蓝眼睛怎么就不知道入乡随俗,讲中文呢,尼玛,你的国语,我怎么懂啊。半巯从来没有这样后悔没有认真学习过英语,可是,事已至此,她也只是知道他刚考上了一所知名大学。不管了,先把联系方式记下来,以后总会有机会的。半巯怀抱着一丝希望,暗自决定一定要给这个苍白的少年一点温暖。
半巯的这一个决定,不知道会把自己代入怎样的境地,她只知道,自己也是找不到温暖的人,两个缺少阳光的人在一起,是不是可以相互取暖,是不是就可以不再冰冷,是不是就可以让心找到家,不再漂泊。
半巯自顾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其实他还是和她有着一段温馨的日子。半巯仍然还记得第一次见面。
下过雨的夜间还是有些湿冷,半巯背着书包,裹紧身上的衣服,想着赶紧回家睡觉,是的,这孩子家里没什么人,基本属于一个人的生活,也不能怪她养成这样的习惯了。不过今天还有件小事要做,半巯要去看她的可怜虫。转转绕绕,终于到了她的秘密基地——一个废弃的车库。
“喵喵,可怜虫,姐姐来看你了哦。”不大的声音传到这个空旷,又阴冷潮湿的车库,怎么听,怎么看都显得有点惊悚。可半巯不怕,因为她知道只有她和可怜虫会来这。
“喵、、、、、、喵、、、、、、”车库一个角落远远传来可怜虫的回应,半巯借着微弱的灯光,隐隐看见一个影子。
“谁,谁在那?”半巯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里,这个地方还会有什么人来吗?半巯想着,却还是安静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一个少年在喂可怜虫吃猫粮。背着光,半巯看得不是很清楚。
走进才有机会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这该是一个怎样瘦的人啊,洁白的衬衫下似乎都可以想象看到的是骨头,最惹眼的是在微弱灯光下闪着蓝光的耳钉,虽然只是半个侧脸,但还是可以猜测该是一张怎样清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