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把黄小弄得不知所措的人是谁呢,原来是个女娃娃。”说着,那酒肆掌柜拎着半大的酒壶坐到了位置上。他把酒拿出来放在桌上,往水朵朵面前推了推。
水朵朵看着那掌柜,他小小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正认真地打量着她。
“来,女娃娃,给你本店那……哈哈最不好喝的酒。”掌柜慈眉善目的表情,他向朵朵伸出一双满是黄茧的手,覆上她的脑袋说,“女娃娃长得真可爱。这酒喝喝,不是不好喝的酒,我再给你换。”
水朵朵看着这大叔,觉得简直找到了知己。既亲切,处事也跟她同样幽默,极对胃口。于是鼓着嘴巴,一直瞅着那个掌柜。等到四周的目光全都往她这边汇聚的时候,水朵朵才赶忙找了一个话题。
“大叔,你开这么大一个酒肆,真厉害呀!”水朵朵活到这么大,自然不知何为繁华阔达,所以只因见得这么个小酒肆,就引以为傲,感叹自己的运气。
酒肆掌柜见着面前的女娃娃在面前夸张地比了一个手势,嘴角扑哧一乐。用手又摸了摸她的脑袋瓜,乐此不疲地解释道:“这酒肆在大齐可是不计其数,大叔这也只能算得一般,往来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富商贵族,我这里面都有人来的,所以生意不说好,也不能说差。我这黄小能说会道,手劲力落。可是今天还是头一次被你的同伴拿着刀架着脖子,也是头一次被你这女娃娃欺负得脸色铁青,毫无还手之力。”
水朵朵在旁边认真地点着头,仿佛正沉溺于说书故事中,整个人的心思都在这故事里了。末了,她还摇着头,风牛马不相及地问:“大叔,还有呢?”
掌柜瞄了一眼水朵朵,看她在桌子上晃来晃去的样子。显然有点吃惊,于是又转过话题,捉弄水朵朵说:“到大叔这里,是想蹭饭,还是吃白饭?”
“大叔,你这话怎么讲?”水朵朵作出一副怀疑的神色问道。
“吃白饭就要被大叔打得连滚带爬地出酒肆。如果是蹭饭,大叔还可以考虑女娃娃与大叔有这么一番交谈,所以会免费给你做些好菜。”掌柜一会儿露出凶狠神色,一会儿又一股嘻笑的表情,对着水朵朵连连点了两个头。
水朵朵见这大叔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当下愤怒,将刚刚颜照留下的一锭银子摸将出来,慢慢悠悠地放在桌上,没好气地说:“大叔,莫要狗眼看人低。我既然进得来这里。也断然不会欠你的酒饭钱。倒是你的人和大叔你对客官的服务态度不能一视同仁。以后也就只能关门大吉咯。”
掌柜愣了一愣,忽而大笑起来,眯着眼睛又轻轻地挑了挑眉:“女娃娃脾气还挺大,刚刚大叔都跟你闹着玩呢,你这还当真了。哈哈,爽朗直接,心思都写在脸上,很对大叔的胃口。”
见水朵朵翘着嘴,仍装着不理他,掌柜又笑了笑:“这么,女娃娃,还生气。要不这样,只要以后女娃娃一进大叔的酒肆,白吃白喝,不收分文总可以了吧!”
水朵朵一想到日后可以不花分文白吃白喝,心里高兴得紧。但见眉毛一挑,拱手对着掌柜挤了挤眼睛道:“那水朵朵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叫水朵朵?”掌柜闷头想了想,又问,“这名字真是有趣,你阿爹阿娘怎生想的?”
水朵朵把手展开来,不胜其烦地回道:“很简单啊,因为我阿爹阿娘说希望我的人生向朵朵花开那般绚烂夺目!”
掌柜和水朵朵就这般聊了起来。期间水朵朵对着掌柜的故事喜不自胜,催促着再来再来。两人就像好朋友那般,快乐地相处着。
掌柜送走水朵朵,就去了自己的房间,在一架书卷下,他扭转了那个开关。
一间灰色暗门打了开来,里间透出点点淡黄色的烛光。
他大步走了进去,暗房立刻紧闭,书卷归位,恍若从来没有人进来过。
屋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床铺上干干净净地没有一丝灰尘。
那里从来就没有人睡过,全当是个摆设罢了。
走进暗房的掌柜笑了笑。终了,有人下意识地打开了房门。豁然看去,那坐在大殿,威武霸气的胡人首领正是大漠将领乌那成尔。
“将军,达木大人做事越来越诡秘了,几番出乎我的意料。”一旁的军师朱耳灵赞赏地看着达木将军,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酒肆掌柜躬身笑道:“我隐身坐个小小酒肆的掌柜,不就盼望着这一天吗?何况今日我的收获还不小?”
乌那成尔将军把弄着胡须,一本正经地端坐着大殿上:“达木将军,今日有甚好消息,说出来与我们在座的分享分享?”
“回统领。今日我可得了一宝贝。这个宝贝的身份与众不同。如果好好把握,我们就可以唱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就可以一举铲除大齐圣上的得力助手。”
“哦,你的意思就是说能削弱他们的强大的势力?”乌那成尔两手把着坐着的木椅,不确定地问。
“是的,将军,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以轻而易举地铲除大齐,到时候再发兵与镇守边关的沐大将军透漏口风,说大齐的江山已经落在我们的手里,你说按照他们中原人的脾气,是不是得以死谢罪,显示他们与国存亡的忠心呢?”
耳边只轻轻掠过一丝凉风,暗房大殿里响起了噼噼啪啪的掌声和猖狂得意的笑声,好一会儿,又静下来,那乌那成尔将军又问台下的达木将军道:“不知达木将军的宝贝是?”
台下的人也纳闷地看着达木将军。
“一个屁大的女娃子。古灵精怪的,与将军的女儿倒能比上一比。听说她叫水朵朵,你猜她是谁?”达木话里有话,又点明主旨地说:“她便是千面所收的女徒儿,看她口气,那千面待她还不错?”
“哼,千面,他怎还没死?”乌那成尔气愤地捏得木椅咯咯咯地响起来,仿佛大石碎裂的声响,“也不知她怎么办事的,这么久了,竟然还杀不死千面,跟她娘一般优柔寡断。就会点小聪明。”
“将军别在意,时日尚早。何况渡渡一个女孩子,要杀千面那么容易,我们又不会和他斗了这么久还没有着落吧?”达木将军看上去是在安慰,实际上也不过是鄙视乌那成尔。
想他同为将军,却被可汗指到他的麾下,说什么心里都咽不下那口气。所以几番想到的妙计都是半透半留,只等着回到大漠,好去邀功。乌那成尔将军虽能猜透达木心思,但也不好拆穿。毕竟彼此之间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可汗,为了大漠。
当日晚,用膳时,气氛特别的别扭,水朵朵察觉了,阿妍也察觉了。
千面垂头拿着碗,兀自看着桌上的饭菜,并没拿筷夹来尝尝。
和这一模一样,垂头闷着的人还有兰姑,她也拿着碗,仿佛在用尽心力地端详。
两人彼此之间没有互望一眼,就连平日闲聊的情趣都没有了。
两人之间的沉默,就像两人之间的战争。
水朵朵向阿妍递了一个眼色,便夹着竹笋放在师父千面的碗里,阿妍也细心地夹了菜放在兰姑的碗里。
两人动了动,瞪着那菜,还是没有说话。
“师父,兰姑,你们究竟是怎么了?”水朵朵看着二人吃了哑药般呆傻的样子,忍不住打破僵局,问道。
千面缓缓地抬起头来,终于不再痴呆了,拾起圆桌上的筷子,开始往嘴里扒饭。
兰姑似也想通了,同样拾起了筷子,往嘴里扒饭,两人吃到中途,互相望了对方一眼,同出一辙地道了句:“圣上交待下来的事……”
看着俩人心有灵犀的样子,阿妍嘴角一笑。而水朵朵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糊里糊涂地望了两人一眼,继续往嘴里扒饭,并不过份猜测。她觉得,那样只会自己伤自己的脑筋。
“明日,我们得赶去边关?”千面抬头对兰姑道,“时日拖得越久,里外危险越多。我们必须劝服沐大将军,否则被小人利用,挑起没必要的战争,圣上不好办事。”
“可是皇后又在捣鼓什么坏点子,要去欺负公主?那女人怎生得那般贪心,皇后宝座都有了,还想要什么?”兰姑气得拍在桌子上,又对千面问道,“圣上是否早做了打算?所以派主公前去边关,安定皇后她爹爹?”
阿妍沉思地听着,水朵朵继续埋头扒饭。
“我想圣上想要稳定人心,至于朝中虎视眈眈是否真是皇后所为,还无法断定。”千面起身,背手望着不远的水榭,“朝中本不太平,人心不稳,太子之位,皇子们可是竞争激烈,也许是皇后的把戏,也许是自保,还或者是圣上的计谋,他用起计来,神不知鬼不觉,心狠手辣可不输给我?”
千面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心里念道:以前他对那女人可是半点不留情,也许为了他丫头,哪个女人都如草芥,随时随地制造一场飞蛾扑火的泥淖,别人也会往里爬啊。
“那主公的意思是宫里的麻烦挺多了?”阿妍不知是担忧还是好奇,随口问道。
“哦,阿妍很关心宫里的状况?”千面俯身看着阿妍,就如同猎物一般。
兰姑忙地从中周旋,拍着阿妍的肩说:“主公怎这个脸色,小心把阿妍吓着?”
千面直起胸膛,点了点头,遂走到了书桌旁。水朵朵一心在饭菜上,没空搭理。只是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师父这些人一天这么麻烦,日子真不快活呀!
“主公,需要兰姑找几个帮手,颜照将军要保护皇宫安全,让她护送,恐怕……”兰姑提议道。
“不用麻烦颜照,我们可以先去找找另外一个人。”千面嘴唇微微一笑,不往年的齐三皇子齐子萧是否记得他,“明日按时启程,主公我需去一个地方。”
兰姑阿妍面面相觑,只觉得主公胸有成竹,其他的倒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千面公子出了府门,东拐,到了西柳街。往前走上半个钟头,隐约可见院落墙角长出根根挺拔的翠竹,在朦胧的夜色中,更加显得寂静。
大门之处依旧如往,长依居三字不曾因为岁月的打磨,变得些许磨损。
仍旧刚劲不凡,仍旧有股随心而为的快意。唯一不如以往的是,大门石梯上已布满了青苔,在来往进出的前提下,留下了践踏地不成样子的苔屑。
有凄凉的萧声从院子里传出来,千面轻轻地扣开了未锁的大门。
千面看见一个背对而坐的男子手执箫正在忘我的吹着。他的四周有数十只萤火虫翩翩起舞,发出闪闪的光。一会儿黄色,一会儿绿色。
“看来三皇子还和曾经一样惬意!”千面拍着手掌走近,“这箫曲仍旧如沐春风,置身于清净之地,快活,当真快活!”
齐子萧停住,笑了声:“天下还有谁比千面公子潇洒快活的?如今到我长依居,不知是何要紧的事?”
说话的男子是大齐三皇子齐萧,二十几年前因参与宫廷大事,害了一名叫月姬的女子,深感愧疚,多年以后便再未出过长依居。每日潜心研究箫曲。
“如今大齐内外祸患,圣上派我出使边塞,路途遥远,携带重要物资。不知三皇子可否借我几个人用?”千面问道。
“三妹妙计最多,为何不找她商榷?”齐子萧扯开话题,问。
“公主如今自身都麻烦,一无法恢复大齐公主身份,二来无法抽身,朝内大臣都向皇帝上奏废了她。”千面眉间掠过一丝忧愁,淡淡说道。
“怎么可能,嫂子不是皇后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齐子萧站起来,显得极其慌张。
“三皇子恐怕不知,昔日公主只因与月姬对调身份之后,皇宫上下都误以为公主只是个舞姬,所以碍于皇家颜面,圣上不得已封公主为住于清秋殿的清妃。”千面望着幽静的夜色,深思了番,又接着道:“如今朝中发生了太多事,一时半会儿恐怕讲不清楚?”
齐子萧右手一挥,从里跃出五个人来:“你们明日跟随千面大人去往边塞行事。”
“是!”五人单膝跪地,拱手道。
“如此一来,多谢了。”千面飞身而去长依居。
齐子萧望着飞身而走的背影,抿唇笑了笑:“跟二哥这么多年,他还是这么办事得力,真不愧是大齐的福气。”
婉转的箫声又从长依居传了开来,四下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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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