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住在南边的端纯宫,这里风光独好,太后爱竹,所以这个宫殿的后院种了一排排整齐苍翠的竹林,四周的空气也因这竹林而变得清新,宽阔的前院种着合时的花朵,南雪是太后邀请而来的客人,理所当然地住进了端纯宫的翠绿殿,并派了两个机灵的丫头前来服侍。
第二天一早,南雪便一早起来朝正殿而去,怎么说现在是住别人的,不去请安可会被说闲话的,反正半月很快就会过去的,只是担心烟雨楼的业务绿儿一人是否能应付得来,在宫女的通告后,南雪被带进了太后的寝室外间,寝室内宫女们忙碌地来往走动,隔着砖墙,南雪隐约听到细微的叹气声。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南雪有礼地问向刚刚带路的小宫女,小宫女大概十五六岁,长得平庸一般。
“回南姑娘,平日帮太后梳妆的蓝儿姐姐,在昨天已经出宫回家嫁人了,太后找不到称心的梳妆宫女,刚刚才发了一顿脾气了”小宫女施了一礼如实地回答,面上的担忧是一眼便能开穿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要不让我一试啊”南雪朝小宫女露出了一个如阳光般的温暖微笑。
“南姑娘是太后的客人,怎么可以……”小宫女一面为难
“放心,没事的”南雪的笑容中有着安心地保证,看得小宫女一面花痴,然后不自主地点了点头。
南雪优雅地站起朝内间走去,宫女们有一些在昨晚的宴会上见过她,但仍被她的温和微笑和清秀绝美的容颜所慑,一时间有一些就呆呆地站在原地。
“哎呀,你究竟会不会梳啊,镜子,怎么拿面镜也要如此之久啊”坐在桌前的太后不耐地道,南雪走至梳妆宫女的身后,朝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看了一眼太后今天所穿的金凤紫锦绣花衣裙,便朝那拿着梳子的宫女巧然一笑,宫女只觉得一阵晕眩,南雪轻巧地从宫女手上接过梳子,轻柔地梳理着太后长长的头发,力度是轻柔的,动作是熟练的,太后一时只觉得刚刚还粗手粗脚的宫女,一下子像开窍般,竟让她轻轻闭起眼睛享受起来。
南雪平常也会为母亲梳一些复杂的发式,而她自己本身就喜欢一些简单的发式,挽了一个简单的流云鬓,在发饰盒中挑了一支金梅流苏钗插在鬓间,然后在发尾用一些简单的珠花做衬托,然后再拿过铜镜端在太后面前,笑意殷殷地道“嗯,今天的太后特别美丽了”
太后闻言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镜中自己端庄的样子,心中一阵的喜欢,再看向拿镜之人竟是南雪,轻点了南雪鼻尖微笑着道“你这丫头,真是手巧,看,这发式多好啊,比蓝儿梳的还要出色啊,苏嬷嬷,你说是吗?”转而朝身边站着的另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嬷嬷问道。
“是啊,老奴,刚刚还怀疑这丫头的手势了,哎,这发式配太后今天这身金凤紫锦绣花衣裙可真合适啊,连老奴都要妒忌了”苏嬷嬷讨好地道。
“哈哈,苏茉的嘴永远都是最甜的,好好,你们二人都有赏啊”太后喜欢地道,苏嬷嬷连忙朝捧着饰盒的宫女使了一个眼色,宫女会意地走到太后跟前端下,把饰盒高高捧起,太后在饰盒里瞄一眼,再了再南雪,像是随意地拿起了一支晶莹剔透玉钗站在南雪面前,一边帮南雪佩带着一边含笑着道“这玉钗衬你的气质刚好,这东西哀家也用不着了,配你这可人儿刚好啊”
“谢太后”南雪乖巧地福身施礼,接着太后便赏了一块蓝色布料给苏嬷嬷,苏嬷嬷欣喜对谢恩,还朝南雪友好地微笑。
由于昨晚便被太后留在宫中,也没有什么发饰供她选择,今天她只是随便地绾起了长发便来请安了,心中还担忧太后会讨厌她如此清素了,现在太后赏这支发钗恰好配上今天的发式了。
“我们都到前厅去,一会皇后就会和众妃来问安,你也跟哀家一同用膳啊”太后欢喜地欣赏了一番后,便拉着南雪向外间走去,刚用过早膳,众妃便在皇后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进了端纯宫的正殿,太后威武地坐于正殿主位上,南雪低眉顺目站于她的旁边。
“臣妾率众姐妹前来向母后请安,母后吉祥”皇后端庄优雅地施礼。
“母后吉祥”众妃也跟着皇后施礼并异口同声地道
“免礼了,皇后你辛苦了”太后没有一丝表情地道,看来这问安的把戏,她也觉得腻了。
“南雪向皇后娘娘及众位娘娘请安,皇后吉祥,各位娘娘吉祥”南雪乖巧地施礼
“南姑娘,免礼了”皇后温和地笑着道
“谢娘娘”南雪站起,抬头朝皇后微微一笑,各妃嫔此时才留意到太后身边这位美艳的人儿,各人心中明了,这一定就是太后邀请在宫中暂住半月的南将军的女儿了。
“皇上、太子,二皇爷、三皇爷、二皇妃,前来请安”守在外边的太监尖着声音叫道,听得南雪掉了一身的鸡皮。
由于昨天是太后的寿旦,所以太子、二皇爷和皇妃很自然地留在了宫暂住,三皇爷见南雪留在宫中,他也懒得回府上去了,平时二皇妃是不用来请安的,而且太后也不喜欢她前来,只是如今住在宫中,如果不前来请安,背后肯定会有更多的流言蜚语。
“母后,儿臣向你请安”皇帝弯腰恭敬地道
“皇阿奶,孙儿,孙媳,向你请安”太子、二皇爷、二皇妃、三皇爷也分别施礼,南雪只觉得一阵头痛,为什么这宫中就是如此多礼,在家中也没有这么复杂啊。
“好好,免礼免礼”太后看着皇帝温柔地微笑道。
“皇上吉祥”接着便是众妃朝皇帝行礼,南雪跟着一起请安了。
“免了”皇帝一挥龙袍袖子,坐在了太后身边的另一侧,皇后坐在下侧,接着是太子,两位皇爷,其他十来个妃嫔或站或坐的,南雪偷偷地打量起那些帝妃,都是一般的容姿,只有皇后的风姿独好,只是也不见得皇帝怎么多看一见,宁妃是哪位了,能得皇帝专宠的一定是位美艳非常的女子了,也对,能生出南韶这样风雅俊俏的男子,宁妃也一定不会差得哪里啊。
“皇儿,若嫣,你们随哀家进来一趟”太后朝皇帝和皇后道,转而对站在身旁的苏嬷嬷说“苏茉,你在这里就行了”
“是,主子”苏嬷嬷敛眉道
“是,母后”皇帝和皇后对视了一眼后,便随着太后进入了内殿。
“表姐,一会妹妹回府上,差人给你送点衣物饰物进宫,可好?”在太后他们离开了正殿后,众人便开始了些虚伪的闲聊,二皇爷一直看着笑而不语的南雪,蜀荷虽然心有不愤,无奈也不能说什么,不屑地瞄了南雪一眼,嘴角一由地扯出一抹冷笑,不动声色地走到南雪跟前,似是亲厚地拉起了南雪的手道。
“多谢,皇妃关心,爹爹会让绿儿把衣物都拿过来的”南雪温和地笑着,语气却是明显的拒绝。
“哎呀,这怎么行啊,你看你穿得多清素啊,皇宫不同民间啊,表姐,怎么只戴着一支这样寒酸的发钗了,岂不是掉了姑夫的面啊”二皇妃看似关心的口吻,实在暗嘲热讽,二皇爷睨了蜀荷一眼,太子温和地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三皇子不禁轻轻地皱起好看的眉,厅中妃嫔一面冷笑地看着他们两表姐妹准备上演的好戏。
“皇妃,请你注意语言啊”苏嬷嬷在一旁提醒道,神色间竟有一丝丝的怒恼。
“苏嬷嬷,本皇妃也是说实话实说啊,本皇妃只是担心表姐这样的清素,惹得太后不满啊”蜀荷义正辞严地道,完全忽视苏嬷嬷神情的怒视。
“皇妃,我爹爹为官清廉,朝中众人皆知,南雪又怎敢乱花乱用了”南雪微笑着看着蜀荷“哪里能像舅舅一介绸缎商人,腰财万贯啊,而且出他其门前的尽是朝中厚奉律的高官啊”
南雪言下之意,你爹爹一介绸缎商人,如果不是仗着你们皇府的权势,你们认为会有这么多高官出入其门前购买绸缎,天下之大哪里有白来的午餐啊。
“哼,那都是各官员看上蜀家绸缎质美价廉”蜀荷冷哼一声答道。
“哦,原来如此”南雪一面恍然大悟的模样,蜀荷一面的得意,却在下一刻沉起了面色“一百几十一两的平民布匹,也算得上是价廉,下人们都只能穿一次便掉色叫物美,原来价廉物美是如此解释的,皇妃可真是好文彩啊”
太子听到南雪的话差点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二皇爷一阵冷笑,三皇爷轻抿了宫女刚沏上的香茶,遮掩着微扬的嘴角,女人与女人的斗争,果然比男人的斗争还要狠毒啊,众妃嫔一阵交头接耳都纷纷议论起来。
“你,怎么说我们都是亲戚,你怎么可在这里轻弹自家的亲戚啊,这不是摆明要本皇妃难堪啊?”蜀荷口气有些凌利起来,因为气愤而满面通红,表姐这两个字也直接变成‘你’。
“皇妃,我怎么敢轻弹啊,我一介布衣,天借胆子,南雪也不敢和二皇爷作对啊”南雪幽怨地看了一眼南韶,南韶心头一颤,南雪心想,哼,不用天借胆,我都敢这样说。
“哼,本皇妃,看在你只戴着一支寒酸样的发钗,怕你受责而已,想不到你竟然……”蜀荷看了一眼痴迷的看着南雪的南韶,心头怒意更盛,气得直指着南雪,一时间竟接不上话来,大有泼妇骂街之势。
“大胆,皇妃,老奴已经提醒于你,请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苏嬷嬷站在南前面前,重重地打开蜀荷直指着南雪的手,冷冷地道。
“苏嬷嬷,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二皇妃见太后他们还没有出来,继续扯高气仰地道
“嬷嬷,我看就算了”南雪隐着笑意,一面为难地拉着苏嬷嬷的手袖,众妃嫔面面相恺,太子在一旁冷笑,南雪本太子果然没有看错人,其实一进来太子就认得出南雪头上所戴的玉钗是太后年轻时甚为喜欢爱的梅花玉钗,也是先皇赐给太后的饰物,二皇爷,三皇爷他们从小在宫中长大,也自然认出,只是没有人站起告诉蜀荷而已。
众妃因为年事久远也不得知此钗隐藏的意义,他们俩表姐妹在这里冷嘲热讽的,众妃嫔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反正这些事情与他们无关,就算太后也不会怪罪于她们,只是二皇妃确实不智竟在端纯殿挑起事端,要是让太后知道,一定会责罚的,只是不知道会责罚何人而已,所以也更没有人出声劝阻二皇妃。
“南韶,你难道就看着我在这里受委屈”蜀荷看着苏嬷嬷冷冷的目光,心头一惊,跑回南韶身边抽泣起来,一副弱女子的气势。
“发生什么事情了,在里面也听到这里的争吵声,真是烦人啊”皇后扶着太后慢慢地从屏风后走出,皇后依然一面的微笑,太后脸露愠色,皇帝一面上阴晴不定。
南韶站起冷冷地扫开蜀荷的手,一面鄙视之色盯着她,忽然走到大厅之中单膝下跪,凉凉开口道“孙儿教妻不周,请皇阿奶责罚”
“南韶你……”蜀荷气得跺脚
“好孙儿,发生什么事情了”太后坐回主位上,好奇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南韶,转而看了一眼苏嬷嬷,示意苏嬷嬷回答。
“回主子,刚刚二皇妃辱骂先皇赠于太后的饰物寒酸啊”苏嬷嬷如实地道,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令正殿中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没有,太后,我冤枉啊”蜀荷被吓得一个颤抖跪在了地上,虽是五月天,可在清晨里青瓷砖上蜀荷仍感觉到膝上传来的凉意,身上也害怕而冒出了冷汗。
“哼,南雪小姐头上所戴的便是当年太上皇御赐给太后的梅花玉钗,你所说的话,众人全都听到,在场之人都可作证啊”苏嬷嬷冷冷地道。
“大胆,真是刁妇啊”太后怒恼地一拍旁边的雕花桌子,接着朝站在旁边的侍女朗朗道“给哀家好好地掌她的嘴”
“太后饶命啊”蜀荷惊呼道,接着一把拉住了南韶的衣服声音抽泣地朝南韶唤道“王爷”南韶厌恶地甩开了她的手。
“太后,求了你饶了皇妃了,怎么说,她也是南雪的表妹啊”在蜀荷被打了数把后,南雪跪在太后的跟前帮忙着说话,面上也挂着几颗泪珠,看那模样甚是楚楚可怜,不禁让人怜惜啊。
“不行,这刁妇不好好教训,那后宫规矩还能存在啊?”太后并不买帐道
“太后”南雪低头冷笑,嘴上依然表现得十分的为难
“唉,好了,好了,看在雪儿的份上就饶她了,再有下次,绝不轻饶”太后扶起跪在地上的南雪,恶狠狠地朝被打得嘴巴红肿的蜀荷,然后朝着南雪感叹道“你这孩子就是心太善良了,为何哀家就没有你这么好的媳妇了”
“太后言重啊,皇后贤惠,才智兼备,二皇妃才貌相全,南雪惭愧啊”南雪谦虚地道,众人皆明白,太后甚是喜欢南雪。
“二皇妃,哼,不提也罢,哀家也乏了,你们都退下了”太后挥了挥手道,蜀荷阴冷地看了一眼南雪的背影跑了出去。
“多没有规矩的人啊,韶儿,告诉宁妃要好好管教这蜀荷,不要仗着自己这偷来的身份,为非作歹了”太后话里甚是狠毒地道,皇帝轻轻地皱起眉头,不满地盯着南韶,皇后心中暗笑,太子面无表情,三王爷依然微笑,恍惚一切与他无关,二皇爷无奈地轻叹,深深地看了南雪一见道了声告退,便走出了端纯殿。
“儿臣、臣妾等告退”众人齐齐行礼后,各自离去,南雪却不知为何总觉得皇后看着自己的神情有点奇怪,就像是婆婆看媳妇的神情,只是这神情中又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南雪摇了摇头也跟着太后离开正殿。
正殿门旁只留下一道痴痴的目光地看着南雪的身影,这女子原来比想像中还要有趣啊,三王爷嘴角的弧度越发的加深,直至太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兄弟二人一同笑着离开了端纯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