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因为郑瑶冲动进门发出的异响变得异常地安静,众人或带着恼怒,或带着疑惑,或带着警戒,或带着瞧戏的眼神齐齐向她扫刮过来。
郑瑶仿若未觉,直直地走进大堂,四处闲逛起来。时而摸摸散落在各处的桌椅,时而又看看堆放在墙边的酒坛,时而又挑挑挂在房檐边上的干玉米棒子。店小二跟在她身后,不停地哈腰问她要什么。郑瑶也不理,就一个劲儿地绕着店里转悠。
店里已有人被郑瑶这傲慢的态度激怒了,她觉出了隐藏的杀气。可她就一杀手,怕谁?郑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如果没有杀机,怎么才能更像龙门客栈?郑瑶为自己的孩子气感到无比的骄傲。
继续逛她的,眼里露出发现新大陆似的光芒,因为她看到了楼梯。那是用圆木搭起的梯子,松松垮垮地伸向二楼。嘿,上楼逛逛。兴奋不减地正要越过一桌方才在划拳猜酒的人,向楼梯接近。
“咣!”剑出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剑尖带起的寒意已指向郑瑶的喉咙。不远不近,离她的下颚只有零点零零零零一公分,嘿嘿,不对,是离她的下颚仅有一公分。
郑瑶回眸带笑看向出剑的人,这是一个粗犷的塞外汉子,炭黑的皮肤,乱糟的串脸胡,虬结的肌肉在短衫外显露着。这强壮的身板儿,怎么看,都觉应该像李逵一样使用板斧的,可他却偏偏手里拿着一把长剑。
看着郑瑶的双眼由带着微笑变成月牙儿,那汉子的脸胀成了酱紫色,怒吼了一声,向她一剑刺过来。郑瑶微微后仰躲过他的剑,顺势向他递过来的剑腕上踢出一脚,迫得他急急收回剑势,再一个回挑,郑瑶躲过剑势翻身跃上楼梯。
一股冷冽的杀意从门口弥漫开来,那汉子正待追赶的身形顿住,往门口看去。众人的目光也由打斗场面转向门口。
只见任轸寒着一张脸,带着一群黑衣人出现在门口,当中还点着一抹艳红。
听到任轸冷哼一声,一个黑衣人也不出声,欺身上前,没看出任何招势,也不等众人有任何反应,那挑衅郑瑶的汉子,已身首异处。
郑瑶的脸微微变色,一阵寒意涌上心头,这任轸果然阴狠。
当下,临近楼梯几张桌子的人都站起身亮出武器,形式张弓拔驽。还有几桌人已纷纷躲避,跑得快的已冲上了二楼。血溅到身上洗不干净啊,能躲就躲吧。瞬间,人跑了个干干净净,留下的,都是与先前那汉子有关的。
店里的小二早就不知去向,胆小的人也早已回房躲了起来,只留下几个胆大的,还在二楼栅栏边张望。郑瑶也跃上二楼,依在栅栏边,双手托腮,等着看戏。
“哼,一群江湖草寇,居然还敢挑衅我的人,还不统统给我拿下!”任轸冷冷的声音,在静寂地堂中显得更加凛冽,绝艳的脸阴森可怖,仿若地狱修罗。他身后的黑衣人听到命令,也不迟疑,立即上前。
形式不容乐观,当然不是对于任轸这边而言。短短的几十秒钟,那十几人的生命就被黑衣人收割。简直没看头,郑瑶瘪了瘪嘴,一面倒的游戏,还看什么。无聊地走下楼梯,大叫道:“小二!收拾战场!本少爷要吃饭!”
“怎么?不满意?”任轸又恢复了那张柔媚的脸,带着魅惑的笑来到她身前。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阴险。
郑瑶偏过头不看他,嘟哝道:“都不精彩!一面倒的战斗,没有吸引力!”说出这话的一瞬间,郑瑶突然感觉到,自己怎么也会有这么冷血的一面?不禁有些恍忽,到底是她自己的性子还是小竹的?界线已模糊不清。
“呵呵呵,小遥若是想看精彩的,下次我叫他们慢点杀!”任轸好笑地牵起郑瑶的手,走到一块干净的桌前,引她坐下。
他叫自己小遥的声音,牵她手的动作,让郑瑶心里直发毛,抽出自己的手,笼在衣袖里甩了甩。
店小二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指挥着店里的伙计收拾零乱的桌椅,将尸体拖了出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处理这些尸体的。但光看他们收拾起来的利落劲,就知道,他们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
不一会儿,场面恢复了平静,店里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小二过来为大家点餐。胆大点儿的人,也纷纷下楼,继续喝酒,店里一会儿又人声鼎沸了起来。
饭菜上得很快,众人吃得起劲,仿佛一点儿没受刚才的情景所影响。看着桌上的肉和包子,郑瑶迟迟不肯动筷,桌上这盘,会不会是人肉叉烧包?正犹豫不决间。
“哟哟哟……看看,看看……小二,我这才出去一会儿,这店里怎么就少了这么多的桌椅?”一个娇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人未到,声先至。此女子颇有王熙凤的风范。
郑瑶抬眼往店门口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身着桃红色的纱裙,翻敞的领子,双肩露在外面,微突的锁骨,白细的皮肤。尖尖的下巴,樱红的小嘴,小巧的鼻子因为发气微微皱起。一双单凤眼,明媚动人,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显然刚刚沐浴出来。入门行路,一步三摇,风姿绰绰。
金香玉?郑瑶微微一愣。对了,有了龙门客栈,怎么会少了金香玉,勾起唇角,准备看她怎么发飚,可不要叫她失望才对。
果然,那金香玉走进门来,对着堂上,便双手叉腰,也不管这店里有没有客人,客人尊不尊贵,就开始大声呵斥起来:“小二!王一!你几个死哪儿去了,还不快跟老娘滚出来!”刚出浴的粉红小脸,因愤怒染红到了耳根。
那叫王一的从柜台后面猫着腰跑出来,小二也从堂里桌子边搭起毛巾哈着腰跑过去,一齐叫道:“老板娘!”
“这是怎么回事?”那金香玉冷眉倒竖,“我这店里的桌椅不要钱吗?水酒不要钱吗?你们两个死人是作什么的?”边说着就边去拧两人的耳朵。两人疼得嗷嗷真叫,那店小二用手指了指郑瑶他们这桌,“老板娘,放手,疼……疼……”
“哼!呆会找你们算账!”说完,扭着屁股向着郑瑶这桌慢慢摇了过来。
这金香玉的眼神不错,找准了主儿,就苦着个脸,直直地看向任轸,“这位贵客,我这荒村野店,招呼不周,您看……”
“今晚的费用记我账上。”任轸用他那骗死人不偿命的邪魅笑脸对上金香玉的苦瓜脸。
听到这话,那金香玉的苦瓜脸瞬即笑颜如花,兰花指一招:“小二,给这里的客官上坛好酒!这酒记我账上!”
果然跟那金香玉别无二致。郑瑶笑着摇头。
说话间,又进得来一拨人,看样子是商队,在人群中,郑瑶看到了文东。
那金香玉看到生意上门,又娇笑着去招呼新来的客人。
就着几片苦得发涩的菜叶,郑瑶粗粗地扒了几口饭,放下筷子,大叫:“小二,给我一间上房。”说完又打了个哈欠,对着任轸道:“曾兄,小弟困极,先休息了,你们慢慢吃!”
任轸诧异地看着郑瑶的碗,“才吃这么点儿?再吃两个包子吧,这包子馅美味着呢!”郑瑶一听包子馅美味,脸色变了变,急忙摇头,转身冲上楼去,生怕他再叫她吃包子啊肉啊什么的。
“哈哈哈……别扭得跟个娘们儿似的!”身后传来任轸手下们轻佻的笑声,郑瑶也不理,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