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从大院疾步往厅里走来。
我听到由厅外到厅内渐渐接近的那大笑的声音,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转身向着声音发源处冲了过去,扑到了来人的怀里,带着哭腔叫道:“爷爷……”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在此刻,我居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冥俞轻轻拍着我的背,笑着对我说道:“乖孙女……有没有想爷爷?”声音中也略带着哽咽。我在他怀中拼命地点着头,却依然哭着不肯抬头。
“好了好了,不哭了,竹儿乖,快来看看,还有谁来看你了?”冥俞把我从他怀里挖起来,我低着头,胡乱地擦着眼泪。
“竹儿,你受苦了!”崔飘羽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才猛然抬头,望进了一双深幽的眸子。他瘦了,整个人像珍珠蒙尘那样失去了光彩,唯有看着我的眼神还闪烁着光辉。
我对着他福了福身,“小竹见过尊上。”
“免了。”他平静的声调,与他眼中的光茫成反比。我听出了他语音中气息的紊乱,心里有些不安。我转过头看向冥俞,冥俞对着我微微摇头,低声道:“这事儿容后再说。”我点了点头,将众人安排到丐帮弟子刚放好的椅凳上坐下。
这时古康年才开口道:“爷孙见面的场景着实让人感动啊,冥老怪,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硬朗。”
冥俞对着古康年欠了欠身道:“古帮主宝刀未老,风采犹胜当年哪!”
“哈哈哈,过奖过奖!”古康年脸上尽是笑意。
这时,崔飘羽才上前一揖:“小侄见过古伯伯,当年一别,现在才来拜访,还望古伯伯不要见怪。”
“唔,这就是羽儿哪!我与你义父交好时,也只见过你一面,没想到,如今,你已出落得一表人才咯,看来,我们是老咯……你说对吧,冥老怪!”
“嘿嘿,竹儿叫你义父,叫我爷爷,你现在叫我冥老怪,咳咳,是不是不敬老啊!”冥俞正襟微坐,正儿八百地抚着自己的胡子,眼睛斜睨着厅正中的古康年,满眼揶揄,一点儿都不怕在众人面前抚了古康年的面子。
看着古康年的脸由红光慢慢转为猪肝色,我急忙上前打圆场:“爷爷,您就别闹了,义父与我,您与义父,咱们各交各的,互不打扰。”说完我又向堂中面色微改的古康年道:“义父,我爷爷老顽童一个,您就别与他计较了。”
笑三生也忙上前道:“是啊,义父,您看,您们两位老人家加起来都百来岁了,还较个什么劲儿?也不怕晚辈们看笑话?小瑶很为难的!”
冥俞,古康年同时哈哈大笑。
“冥老怪,一会拼几碗,看谁顶得住!”
“谁怕谁!”冥俞扬了扬那头鹤白的长发,“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见他们没事了,我也施了一礼,准备退下。
“竹儿……”崔飘羽欲言又止,我看着他道:“席间少喝点酒,散席了托个丐帮弟子到内堂找我吧。”说完,我施施然离开,自动忽略笑三生看着崔飘羽,又看了看我的怪异神情。
刚喝完一碗清粥,崔飘羽就进内堂了。看到他急步向我走来,我起身迎向他。他一脸欣喜地捉住我的手,深情地叫了一声:“竹儿……”
我微笑着任他握住自己的手,引他坐到桌边。细细地看了看他的脸色,苍白中微带青色,我抽出一只手,把住他的脉搏,脉象有些虚浮。我皱起眉头轻声问道:“是不是发作过一次了?”
“你怎么知道?”崔飘羽神情中有些惊讶,旋即又想到了什么,“是冥老告诉你的?”
我“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崔飘羽有些落寞地垮下了肩,声音也很颓唐,“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小楼以后,就要靠你们了……”
“你不要这样说。神器我已经找回了,那遗命之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如今我和文婷都是遗命之人,可是哪一个,才是他的真命天子呢?崔飘羽无疑喜欢的人是我,可是,我心里总有个疙瘩没解开。重伤后的那个梦,时时提醒着我,当时发生的事,虽然看似与他与关,可事后呢?他有没有为我做过什么?那将我弃尸荒野的情景,还是让人心寒。
抓着我的手紧了紧,崔飘羽的神情有些激动:“竹儿,你是说,你找到了遗命之人?”
“是有点线索了,但我还需要确定。我希望你不到最后,不要放弃。”我一脸希翼地看向他,见他在我面前郑重地点了点头后,我心里才轻松了一点。不管以后到底是谁成为他的遗命之人,不管是我还是文婷,给我点时间吧,我想查明一切,也好放下心来。
“还有,你那功夫,暂不要练了,非不得已,再练一点,不要太过急进了,那样是吃力不讨好的!”我反握住他冰冷的手,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无助过,心里也为他微微有些担忧。
他欣喜地起身,张开双臂想要拥抱我,我后退一步,别过头去。
只听见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道:“竹儿,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我转过头,看着他,平静地答道:“不是说过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吗?”
“那你今日为何对我如此温柔?”崔飘羽的声音有些激动,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你不要激动,我只是,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原由,只得轻轻叹息。
“竹儿,你心里,是不是对那日的事还有所介蒂?虽然你不说,可我也感觉得出来。”崔飘羽再次上前,握住我的双手,温柔地对我说,“你还想问我什么,我都可以跟你作答。”
听到他说要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一时间,突然冒出许多问题来,我轻咬着下唇,不知道该从哪个问题开始问。
见我沉吟不语,崔飘羽松开我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踱步到窗边,用低觉的嗓音缓缓道来:“竞暗主的前夜,嫣然和小兰找到我和你,说是在竞赛前一晚大家聚一聚。”说到这里,他偷偷看了我一眼,见我望着他,脸上腾起一抹不自在。
轻咳了两声,他继续说道:“那日宴席设在我院内,当时,你刚做完一个任务回来,许久不见,我本欲约你共饮,嫣然提出这个建义,正中我下怀,故我答应得很是爽快。小兰拿出珍藏自酿的兰花醇,我更是乐不可支,席上就多喝了几杯。她们频频劝酒,本来酒量不错的你,却很快就倒下了。我正奇怪,想上前掺扶,哪知刚站起身,头一旋晕,脚下一滑,也倒了下去。”
“怎么回的房我不知道,只知道丫环进门一声尖叫,惊醒了我俩。这才发现,我们……”崔飘羽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像煮熟了的大虾。他不安地看着我,想从我眼中发现点什么。
我心里隐隐有些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可当真正从崔飘羽口中证实了之后,满腔的愤怒却不知道该从哪里找到出口。这一点上,我不能怪崔飘羽,他也算是一个受害者,可是……我深吸了一口气,平下自己内心的愤怒,不去看他,用没有任何感情的语调:“那么,为什么将我的尸身丢至乱葬岗一样的断肠谷?”
“引诱尊主在小楼是死罪,但带罪者若是不服,扔可以挑战暗主位,如若胜出,可选择自裁,不必受小楼刑堂的百般虐待。而你上场挑战前对我说,就算弃尸荒野,也绝不入小楼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