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瑶慌乱地冲进了甬道深处,靠在黑暗里轻轻喘息。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为什么自己能面对重伤时的任轩,而无法面对完好无暇的任轩?
有一种想见不敢见的伤痛,有一种爱还埋藏在我心中,我只能把你放在我的心中。这一种想见不能见的伤痛,让我对你的思念越来越浓,我却只能把你放在我的心中……林忆莲的这首歌仿佛在耳边响起,沿着粗糙的石壁表面滑坐到地上,郑瑶的心有些混乱失控,有什么东西凉凉的,划过脸庞,滴落进衣领。
“好好养伤吧,如果你不想做杀手了,也要先把伤养好了才行,对吧……别怕,我在这儿陪你……“
“你这样蒙着被子,闷死了不是害我白白救了你……“
“瑶瑶,你这是何苦呢?师兄走了,你还有我啊,还有我啊……我宁愿我是师兄,我宁愿我是!”
“瑶瑶,此生,我只要你……”
“瑶瑶……我该拿你怎么办办……你说……”
一句句暖人的话语,一幅幅温存的画面从眼前闪过……
原来自己从没有一刻将他忘记过,只是让自己受伤的心不轻易将他想起而已,原来自己只是不肯轻易将他想起,哪怕让另外一个人来代替也不能让自己的心轻易将他忘记。可是,原来这么简单的要求,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全面崩溃,丢盔弃甲。
远处传来冷月的声音:“任轩,让她冷静一下吧,这个时候过去,只会让她更慌乱……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冷月,瑶瑶刚才说皇上,是不是皇兄在里面?”任轩并没有直接回答冷月的提问,而是问起了任轶。
“嗯,他受了很重的鞭伤,我们经过水牢时把他救出来的。”冷月的声音在向甬道里移动,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郑瑶胡乱地擦了擦脸,站起身,走到任轶的身边,用肩扛住他的一只手臂,空出一只手从背后将他扶起,转出甬道转角。刚一转出,迎面就看到了任轩。
郑瑶扶着任轶的脚步顿住,见任轩站在对面不动,也不敢抬头看他。
“还要我在这儿忤多久?”嘶哑的声音从身边传来,郑瑶别过头,却看到任轶眼中带着笑意看着自己,不由得脸上一热,那声音又道:“还不快来扶我!”这句是对着面前这呆子说的。
任轩没有出声,但他匆匆忙忙过来扶任轶的动作出卖了他的慌乱。
原来,慌乱的人不止她一个哪。
手臂在任轶的后背相交,两人同时僵直了身体,郑瑶的心不由得一颤,浑身都有些燥动了起来。对于他无意间的触碰,原来自己会这么敏感。他的触碰,不同于冷月的,冷月令她害羞,而他的,令她的心悸动,看来她真是的完蛋了。
心里胡乱地想着,也没有注意到两人扶着任轶的动作是多么一致,多么和谐,这样的画面,在冷月的眼里,是怎样的刺眼。
将任轶扶到床上躺下,郑瑶退后两步,和任轩保持了距离,这才有机会打量这破了墙壁的石洞内的摆设。这是一间如同房屋的石屋,石洞的左边是一个洗脸架,一个铜盆放在架子上,栏杆上搭着一条毛巾。洞右边是一个隔间,估计是更衣室(如厕的地方),隔间再过来,就是任轶躺的雕花大床,床头边有一个衣橱,衣橱边是一张写字台,写字台上燃着半支烛火,笔墨纸砚到是齐全,石室中间放着一张木桌,木桌上有些杯盘茶具,还两块干硬的糕点,桌边围着四条板凳。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你原来被关在这里?”经过一翻静默后,郑瑶的心平静了很多,不管两人未来如何,现在眼前最需要及时解决的还是如何逃出生天。
“嗯,自从大哥登基后,我就被关进了这里。”
任轩的语调有些寂谬,虽然任轸夺了皇位,名不正言不顺,可他依然叫他大哥,亲情于他来说,依旧难以割舍,一如对他的王妃纪怡,郑瑶在这一瞬间,有些神伤。
“皇上受了很重的外伤,需要营养调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任轩,你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吗?”冷月从洞外迈进来,打断了郑瑶那一瞬的失神。
只见任轩摇了摇头道:“当时我是被软禁了,等进完丫环送来的晚餐时,便睡下,醒来已经到这里了。”
“那你在这里有多久了?”郑瑶轻声问道。
“不知道,只知道他们会隔一段时间给我送一些吃的,最近我估算着该送食了却没有送来,所以这盘里的糕点我没敢全吃光。”任轩的语调不急不徐,但郑瑶听在心里却是一颤。他们留下任轩的目的没有达到,就放任他自生自灭吗?想到这里,她不由地皱起了眉。
“瑶瑶,当年你失踪,到底去了哪里?”任轩望向郑瑶的眼里带着些许哀伤,带着此许担忧,带着些许爱恋,他,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又幽幽地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任轩,你仍然相信,当年是我刺杀皇上的吗?”郑瑶凝视着任轩。
“不!”任轩猛然抬头,向她走近一步,“瑶瑶,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你会刺杀皇上。”
这样的回答,让郑瑶不由地一愣,从来没有?那当年又为何?
看着她疑惑的眼神,他急急地解释道:“瑶瑶,当年,宫中有刺客刺杀皇上,皇上画出刺客的画像,要派人将其缉那归案,我一看那画,分明就是你,所以不顾即将大婚自动请缨前往。谁知沿途上,发现缉拿你的文书画像早就天下尽知,我知道这一定是阴谋。于是我领着兵绕道陆路向小楼,企图拖延时间以谋对策,可是在途中,收到派往紫竹山的丫环飞鸽书信,说玉玲珑被人取走了时,我再也稳不住了,急急地就往小楼赶来,就在小楼山脚下,遇上了不明就理,带兵从水路追来的纪忆郡主。我将她劝住,只身上来小楼,却没想……”
他的声音在这里顿住,呵,郑瑶隔着外衣摸着自己始终贴身收藏,每次洗澡都顾意不去看的玉玲珑自嘲地笑了,却没想到,上得山来,得到的却是她与他恩断义绝。到底最后是他不相信自己,还是自己根本就没有相信过他?枉自还觉得自己对他是一枉情深,原来,到头来,自己爱得还不够深,自己还是自私的。难怪蔡元明当初会背叛自己,导致自己的潜意识里,始终还是没有相信过任何人,这又是能怨得了谁?
“瑶瑶……”任轩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带着幽怨,带着深情,带着亲昵,带着对她深深的思念。一瞬间,郑瑶被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地,久久地。
有多久没有嗅到这股熟的药草清香了?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个温暖的怀抱了?在郑瑶的意识里,仿佛并没有多久,可在她的感觉中,仿佛过了几个世纪。她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腰,紧了紧,他瘦了,就好像当初再见到冷月……
冷月!郑瑶想到还有一个冷月在旁边,她不由地挣脱了任轩的怀抱,向洞边看去,哪里还有冷月的身影?
“冷月?”郑瑶一下子慌了神,她冲向洞口,愣愣地望着黑洞洞的甬道深处,身后却传来深深的叹息。
“他进甬道去了。”任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郑瑶有些局促地向头望向他。
“去看看吧。”任轩的话音刚落,她就迫不及待地冲进了甬道里。
直到冲出了甬道,来到了水牢,当看到站在水池边那萧瑟的背影时,郑瑶才缓住前冲的脚步。
听到奔跑的脚步声,冷月回过头来,望着石梯上神情紧张的人儿,眼神中带出欣喜,儿,他露出了微笑,“瑶……”旋即看见她身后的人影时,又垂下了眼睑,落寞的声音在水牢里显得极及空旷:“我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