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郑瑶惊谔的同时,银杏树后转出一个人来。
准确地说,这是一个女人,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她的周身泛着银白色的光茫,她的微笑,带着慈爱。她的容貌……
“小竹……”
郑瑶惊恐地后退,靠在了一棵银杏树上。
那女子没有上前,她面带慈爱的笑容,眼中却露出深深地担忧。
郑瑶定了定心神,细细地观察着面前的女子。
她有着娇美的面容,那张脸……郑瑶抚上了自己的面颊。那张脸酷似小竹,可却比小竹更为精致。她的身材高挑丰韵,透露着成熟女性的魅力,她,不是小竹。
“你是……”郑瑶疑惑着询问,心底渐渐地浮出一个答案。
“女儿,是我。”那女子担忧的神情并没有因为郑瑶的询问而稍减,反而更显浓烈:“女儿,是我,我是你母亲。”
“母亲……”郑瑶突然觉得好恍忽,金黄的银杏树林里,鸟鸣声夹杂着脚踏在枯叶上的嘎嘎声,刀剑碰撞声混杂着虫子咀嚼树叶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尖叫声带着婴儿的哭泣声……噪杂的声音一波一波涌入脑海里,郑瑶有些不堪重负地望向对面的女人。
那女人向她伸出了手,神情渴望着她接近。
郑瑶像是着了魔一般,缓缓地走向她,来到她的面前,直到她那纤纤玉手如轻风般覆上了自己的面颊,直到她清朗的声音在自己耳边柔柔响起:“女儿,如今你只有一滴心头血了,不到逼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为娘的,只能在你最危机的时刻保护你……”
突地,所有的人物景色全部消失,化作一个亮点钻进了郑瑶的胸膛里,就像那日她在银杏林里被白色的光点包裹一样,那光点没入了她的身体,再也不见。
“鸠銮……”郑瑶轻呼出口,抚着胸口从床上坐起,睁开双眼。
看着自己躺在清晨醒来的房间里,郑瑶曲膝抱住了自己,原来自己刚才做了一场梦。
鸠銮说她是她的母亲,她说她只能在最危机的时刻保护她,叫她逼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最后一滴心头血。
这个梦太过真实了,真实得连郑瑶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想着这虚幻实则不得的母爱,郑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好想念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嫂嫂啊,可是如今,郑瑶觉得自己就连自己的爸爸妈妈哥哥嫂嫂的样子,在记忆中都已变得模糊不清了。
“瑶儿,你醒啦?”司空摘星听到房里的动静,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取了面具俊美的脸在冬日的阳光照射下略显苍白,或许是长期带着面具晒不到阳光,也或许是因为操劳过度,亦或许因为思念过度,他的面容,让人感觉有些憔悴得心疼。
“父亲。”郑瑶见到司空摘星进门,放下了抱膝的手,正想掀开被子起身。
“别动,你刚失了心血大伤元气,我让厨房为你炖了点补品,好好休息。”司空摘星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将郑瑶摁在原处,不让她起身。又将枕头理了理,让她能好好地靠在床头休息。
郑瑶靠在床头边,看着司空摘星坐到床边,轻轻地为她捻了捻被角,一双赤瞳慈爱地看着她,温柔如水。
这样如水般英俊的男子坐在自己面前,却又是自己这具身体的父亲,这种尴尬的相处,让郑瑶有些报赦。
“瑶儿,你真真像极了你母亲。”一双大手落在了郑瑶的头顶,那俊美的脸上充满了怀念,布满了深情。
如果在今天之前,司空摘星这么说,郑瑶或许会腹议一下,怎么可能如此像?可是那场亦真亦幻的梦之后,郑瑶选择虔诚地相信了他的话。
小竹和鸠銮,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父亲,您总说我像极了母亲,可母亲是怎样的女子?”郑瑶歪着头,假扮自己还是小女孩。
过多复杂的经历,让郑瑶极想了解鸠銮和司空摘星这场忠贞的生死恋,无关她内心是否成熟。
“你母亲啊……”
司空摘星收回放在郑瑶头顶的手,嘴角挂起似有若无的笑,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
“能干,善良,坚韧,豁达,机智……”司空摘星深深的叹息中,仿佛想将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堆砌到那位叫鸠銮的女子身上。
郑瑶没有接他的话,兀自沉浸在司空摘星创造的回忆气氛当中,回想着自己梦中那身着白衣的女子。
“她是一个称职的圣女,是一个贤慧的妻子,更是一个伟大的母亲。瑶儿,你母亲并不想离开我们。”司空摘星说到这里,赤瞳里泛起柔柔的深情,痴痴地望向郑瑶。
然而,悲伤隐藏在了他深情的面容下,紧握着衣衫下摆的拳头出卖了他痛苦。
郑瑶知道,每一次司空摘星看见自己,就引起他会对鸠銮更深一层的思念,只要有她的存在,他就无法摆脱,无法不深陷。
郑瑶坐起,伸手握住那双因紧握而泛白的拳头,柔柔地对司空摘星说道:“父亲,母亲她并没有离开我们。”
司空摘星猛然抬起头,润湿的赤瞳更显妖异,他痴痴地望着郑瑶那张与鸠銮极为相似的面孔,紧了紧拳头,缓缓松开,当他抚上郑瑶的脸颊时,浑身因郑瑶再次说出的一句话而微微颤抖。
“父亲,我梦见母亲了,她在银杏林里,化作白光,没入了我的身体。”
司空摘星激动地伸出双手,握住了郑瑶的双肩:“你说什么?”
郑瑶定定地看着这张悲痛中夹杂着深情,激动中带着不敢相信的面孔再一次说道:“我梦见母亲了,她在银杏林里,化作白光,没入了我的身体。”
“难怪,原来如此……”激动过后,司空摘星恢复了平常的冷静,低垂的眼睫遮掩住了赤红的瞳眸。微风过处,扬起他披散的银丝,飘荡着抚上郑瑶的面颊。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他的发,是因鸠銮而白?还是本色如此?郑瑶望着他的缕缕发丝,脑海陷入空白。
“难怪銮銮虽然身死,而我夜观星相,属于銮銮的那颗星虽然黯淡无光,却终未消失。原来,她终于为了保护你,而炼成了魂蛊,将自己的精气神全部化入魂蛊中,植入了你的体内……”
司空摘星的话,让脑海陷入空白的郑瑶一个机灵回醒过来,忙忙地看向他问道:“魂蛊?植入体内,是什么意思?”
司空摘量慈爱地望着郑瑶笑了笑,说道:“魂蛊是炼蛊人以自己的三魂七魄为引而幻化作蛊,使用魂蛊的人,只要不伤及本命,无论重伤到何种程度,都可以复元。本命,就是你的心头血。”
轻轻地拍了拍郑瑶的头,司空摘星的赤瞳再次泛上若水柔情:“你要替你母亲好好活着,连她那份一起活着,这样,我们一家人,始终都在一起。”
一家人?郑瑶的心突地空塌了一角。是啊,自己在这个异时空,终于有了一家人,一个疼爱自己父亲,用生命保护自己的母亲,郑瑶的泪再也止不住从眼角滴落,她扑进了司空摘星的怀里,深深地唤了一声:“爹爹!”
司空摘星微微一愣,随即紧紧地拥住了郑瑶的身躯,她终于叫自己爹爹了!
一道白光闪过,挤进了这对父女的怀间,郑瑶拭干了泪水,低下头看到怀里的柔软,惊喜地叫道:“小狐!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