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烟玉便端着水盆敲开了房门，朝着坐在梳妆台前的冷凝月福了下身。
“起来吧。”
“是，”烟玉轻点了下头，缓慢起身，而后走到了冷凝月的身边，轻声说道，“正娘娘，奴婢来伺候您洗漱。”
“不用了，我寅时便起了，都已经洗漱过了，还用了早膳。你就来帮我梳下头发吧。”
烟玉一愣，随后将水盆端了出去，后又回来帮冷凝月梳起了头发，“正娘娘，柳宫主他…。”
冷凝月一笑，“早走了，有事么？”
“奴婢不敢…只是太子殿下那边…”
“你还说，他不是也醉倒在美人怀里了么？而且他那般爱颜玥婳，如今倒是恨不得天天和她在一起，哪还会顾得上我？再说，凭什么这世上只许男人三妻四妾，不许女人三夫四君？”
烟玉闻言，惊得手里的发簪都掉在了地上，“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让外人听见了，可又要生出许多的事端了。”
冷凝月转头将她的手按低了，“好了烟玉，我这头你也梳得七七八八的了，就不用那么费心了。我还是跟你讲个故事吧，免得你的思想那么陈腐。”
烟玉一脸的茫然，却听见冷凝月接着讲道，“在远古时，有一个女帝，名为武则天。”
“女帝…这怎么可能！娘娘您莫不是发了烧吧？奴婢现在就命人去请太医。”
“喂，烟玉，听我讲完。”冷凝月急忙拉住了她，“那武则天也丝毫不比男人差，无论是从治国方略来看还是…”
“娘娘，”烟玉泪眼盈眶的打断了冷凝月，她紧咬住唇瓣，双手不断磨蹭着，又低声说道，“您莫要说了，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儿啊。您和柳宫主还出了私会的那等的事，已犯了七出之条，皇上要是一个不顺心，将这事传了出去，您可是要被浸猪笼的啊。”
冷凝月一时语塞，看来这丫头的封建思想一日两日是不能根除的了。
“娘娘，奴婢去为您备些点心吧，您这几日就好生在这儿待着，也向皇上求求请，想罢皇上还是会宽恕您这一次的。奴婢先告退了…”烟玉擦拭了下眼泪，转身欲走，只是这时从上头突然掷来一个小石头，也刚好打在了烟玉的背上，烟玉身形一震，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冷凝月上前一看，烟玉这小妮子竟然是已经睡着了。她一叹，看向了在房梁之上的柳如煜，“何必要点了她的睡穴？”
“呵呵，如果不这样，我们怎么方便办事？这小丫头一连几夜都为你担心得睡不着觉，如今倒有时间可以让她好好休息下了，不是挺好的么？”
冷凝月将烟玉抱起，平放在了床上，眼里一阵流光闪过，“她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柳如煜缓缓点了下头，说道，“半个时辰了。外头我都已经打点好了，你快些跟着丫头换下衣衫吧，我带你出去。”
“你叫我换衣服，那你还躺在那上面看着我，是想偷窥么？”
“偷窥？本宫主要看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柳如煜骤然看见冷凝月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不由一顿，脸上连冒出了几滴冷汗，“好啦，我知道了，你快点。”他说完后便背过身去了，身子挺得直直的。
冷凝月一笑，缓缓将衣衫褪下了，却听见柳如煜又说道，“看来，你很有雄心壮志的么。”
“嗯？”
“我在想你方才你说的那武则天的那事。难不成你也想成为一介女帝？”
冷凝月刚将衣衫换好，闻言一顿，“开开玩笑罢了。”
“要不我助你当上皇帝，你让我做你的皇后如何？你可不要太花心了哦…”
冷凝月只觉得好笑，于是她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还有事情要办呢，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嬉皮笑脸的。”
一阵风忽而刮起，一袭白衫悄然而至，立在了冷凝月身前，邪魅的紫眸微眯着，“我是认真的…”
冷凝月一愣，满眼不可置信，她似乎还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自己，带着些慌乱。柳如煜缓缓靠近，一个轻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下一秒，他双手环起她就从窗口里飞跃了出去。路过之地，风卷起满地的碎花，在空中肆意飞洒着。
冷凝月只觉得这风太过温柔，她都快要睡着了，直到柳如煜停了下来，她才恍然惊醒，稳稳落在了平地上，“看不出来，你的本事还真是挺大的，这一路上还真的是无人拦截。”
“嗯，”柳如煜轻笑，将冷凝月耳边的一缕发丝拨到脑后，随后说道，“那地方就在前面，你去吧，小心一点。我在这儿等着你。”
冷凝月垂眸，转过身向前走去，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她的心却仍泛起了一波波的涟漪，今日的自己还真是奇怪。她随即摇了下头，想将脑中那不知名的情绪给赶走，今天自己可是有要事要处理，怎可被外物干扰了？而且搞不好这件事会还影响了自己以后的生活。想到如此，冷凝月眼神逐渐变得冰寒。
嫣然皇后的旧阁外围依旧很是冷清，四周还不时有些怪鸟的叫声，越靠近那旧阁，风景越是萧瑟。
冷凝月停在了那已经破烂的大门前，将门吱呀一声给推开了。
“喂，有人在吗？”她朝里头喊了一声，但却只听见了她那淡淡的回声。
片刻后，一道男声才响了起来，“你怎么还敢来这里，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冷凝月闻言，这才缓缓踏了进去，渐渐靠近那坐在最里头的木椅上的少年，她似乎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的杀气。“对不起，我不是有心来打扰你的，只是这件事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哼，不管你想知道什么事，都恕我无可奉告。”
冷凝月嘴角微微上扬，再走近了一步，“万事可不要说得这么绝对。”
少年从黑暗里撑着椅子滑出，姣好的面容上是一片冰霜。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什么？你…”
冷凝月缓缓说道，“这首诗你应该很熟悉吧，是柳妃所著。在我出生那年，我娘便死了。我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但是，柳妃是我娘的好友，而且柳妃曾留书于我娘，书中曾提及过一个男子，说他面色姿容，嘴角还有着好看的梨花漩涡。她说，那男子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是真的吗？”少年眼神忽而变得空洞了起来。“她…”
“这般，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么？”
少年晃过神来，眼里有些疑虑，但终究是开了口，“我是…嫣然皇后的亲生哥哥。”
“你？不可能吧…”
“好笑是吧？我二十年来都是这个样子，我跟别人不同，我永远也无法老去。”
冷凝月一顿，说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都是何思诗害的，她杀了我妹妹，害了浅语，毒残了我的双腿，还给我服下了一种毒，让我保留着二十年前的模样。她还把我关在这个破地方十七年。”
“我本只愿追随她的身影而去，但是，哪怕只是这一个小小愿望我都无法实现，何思诗不死，叫我如何能安心？”
冷凝月叹了口气，“那这些事又与我娘有什么关系？”
少年低垂下了眸，几欲开口，但终是停顿了下来，他的眼里闪过一些别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