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辉的嘴角上起了好几个泡。
他的皮肤一直很好，为了改变形象便于隐身多才高中的农田，还费了好大的功夫去化妆，今天却被一个臭丫头激出了几百年没起过的火疖子。
先去公证处公证了他们的“新关系”，在她特地提醒下补充了财产继承说明，有生之年第一次写遗嘱，回想起对死亡的恐惧，他更急于了结此事。
接着来到教育局局长邓衣铭的办公室，起初淡漠的邓衣铭，听说他和王传芳此行是为更正学籍上监护人一栏的信息，顿时热情的招待了起来，还一再诚邀二人共进午餐。王传芳爽快的答应了，丝毫没有顾及到陈辉不情不愿的心情。
盛情难却下，又在餐桌上见到了萧总司令、海关游司令、军情处雷司令、盘古最高人民法院夏大法官、盘古能源统理部何部长、财政部赫部长、外交部符部长、警察局轩局长、规划局安局长、盘古联合工会田主席、盘古特别研究所向所长……跟开新闻发布会般，面对着一票达官显贵，他正式宣布了和王传芳的关系，且在她的提点下，默认其继承衣钵的可能性。
“这可是一个好消息啊！”
“天大的好消息！”
“小王年纪是小了点，可自古英雄出少年，巾帼不让须眉，底子又好，未来是充满了可能性的啊！”
“就是就是，日后当上了一族之长，有什么难处尽管说。”
“没错没错，都是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跟自家亲生的没差儿。”
……
大家左一言右一语的，起初死板的气氛渐渐活络了起来，连“一杯倒”的田主席都大大方方的端起酒杯，跟其他人一起围拢着陈辉，开庆祝会般不断劝酒。
长达三个多小时的饭局结束后，陈辉边打着酒嗝边努力走直线，和王传芳漫步于高塔旁的小树林。“咯！我都照你说的做了，你该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救我于水火了吧。”
“那么简单都想不透，难怪景夕会不服你这个族长。”
陈辉晕乎乎的摆摆手，“不是族长，是鬼王。”
“什么？”
“我说，鬼王！吸血鬼家族和别的家族不一样，坐在顶点宝座的，不是什么弱爆了的族长，而是崇高无上的王。王！你懂吗？”
“呵呵，一群自欺欺人的白痴，为了个空响的头衔争个鱼死网破，有病。”
“算了，你不懂，跟你讲也没有意义。喂！别岔开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下面该怎么办呢。”
王传芳回过身一步步靠近陈辉，眼中流动着奸邪的光辉，“谁说王就是顶点？想不想做王上王？”
“王上王？你是说太后？去！少磕碜我了。”
“太上王！太上王！枉你饱读诗书，连这个都不知道。还太后？就你一大老爷们儿，哪国的太后？”
“太上王？”陈辉霎时清醒了不少，狠狠瞪视王传芳：“你要架空我？！”
“至尊无敌的同时，悠悠闲闲享清福，有什么不好？再者说，我这可是舍命救干爹哇！有没有看过《侠客行》？我这个帮主可是在为副帮主您挡箭啊！想想景夕为什么要针对你，只要我顶掉了你如今拥有的一切，所有的导弹都会把目标改换成我。知道为什么今天那些大人物们那么开心吗？是因为我的出现，赶走了他们的老朋友——你的坏运气。想想看，我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再怎么会耍小聪明，也没有你们这些人老练、有实力，单枪匹马的上任，只会成为景夕的木偶傀儡，而有了你的幕后指点，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把鬼王之名给你，摆脱景夕的纠缠，退居幕后指点江山，施鬼王之实？”
“差不多就是这样。”
“哈哈哈！”空旷的树林中，回荡着醉鬼豪爽的笑声，“为了什么？就为了自己活命？”他踉踉跄跄的又向前走了起来，“是啊，‘鬼王’的称谓，对于你这样的小屁孩儿有什么用呢？”
“我们在高塔里逛了一上午，也不怕消息传不到景夕的耳朵里了。”
“嗯，就算他真的一觉睡到大中午，也该得到消息了。不过，景夕做事一向干脆利落，你能保证他不对我斩草除根？”
“若他来找你，你就暂且先用血咒阻拦他，再在他手下的面前命令他召集所有吸血鬼，说要召开家族会议，将下任族长介绍给大家。”
“等他来兴师问罪的时反将一军，妙，妙！哈哈！不知景夕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屈尊于此等迂腐白痴，别说是景夕，连自己都会忍不住吧。上任鬼王是怎么选出这位人才的？个人兴趣？
王传芳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陈辉家，她不需要一天24小时的看着他，尤其在明白他包揽多才高中荒地的真正目的之后。
整理一下她知道的所有有关多才高中农田的传言，不难推算出陈辉零星的智商。众所周知，兰惬·景夕于五六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开垦了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无人问津的多才高中的荒地。于尚存一丝天真烂漫的小朋友们，那只是伟大学长了不起的壮举，而事实上，景夕是在荒地里找着什么。毫无目的的瞎翻太过奇怪，会引起好事者的注意，因此他用播种来做掩饰。在某些大人物发现，且派遣监督员或其他什么人暗中干涉时，景夕巧妙的请夏百川等S级、A级的小学生轮番参观，将一片菜地变成小朋友们的游乐园。顾及到盘古的未来，大人物们无法因一点小事而禁止大批小朋友们、且是代表盘古将来的栋梁们的欢乐，便只有暂且放任不管。
两三年前，在景夕快要找到什么的时候，陈辉无法忍受事态的继续发展，而此时恰巧是赫连天和宇文磬等人请他主持公道的时候，陈辉动用了许久没用的血咒，下了类似立即到某某处之类的命令，强行制止了景夕。血咒对景夕造成的副作用，大概是头疼之类的，令他失声大呼；再加上由于景夕超凡的速度，即便是物理系强人游心宇也不可能追的上，于是乎，在赫连天等人的眼中，这次事件演化成了最喜爱的学长谜一般的凭空消失了。
放任菜地不管的话，定会有夏百川之流的好事者偶来巡查，于是陈辉亲自出马，以盘古农副食品市场需求大为表面理由，应教育局要求，义务承包了多才高中部，一人顶下多才高中学部的部长、教师、勤杂工等多职……然而其实，他真实目的是将某事物更彻底的掩盖起来。
至于景夕所找寻的，陈辉所紧张的，应该就是现存于白菜地里的血衣了吧。
王传芳之所以判断陈辉是笨蛋，正因为他一个经历几百年的妖怪，吞食了大量的知识，却还没能在两年之内将区区几件血衣彻底处理掉。
反观景夕，从潜水在盘古学院里起，就有目标有远见的结交了大量背景不凡、能力超群的朋友，用自己特有的方式，例如与赫连天有了老熊洞的秘密、亲吻了宇文磬等，拉近和他们的关系，令大部分朋友转变为死党，且是能在危机时刻为他舍命的死党。除此之外，两年内，大概仍旧是用他最擅长的那些手段，和朵美男爵、不凡公爵等人建立良好关系，一步步跳出陈辉的禁锢，并渐渐独立的拥有了自己的势力，低调却骄傲的住在高塔之中。
兵贵神速，既然开始出招了，从现在开始就会很忙了。必须要去的地方，自然是宇文磬那里，一再的蹂躏心地善良的人，是很无耻，但不实实在在的确认某件事，她不放心。
医院的门诊室，二人间的气氛无比怪异。不是尴尬，分手、分歧、分道扬镳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们不存在谁背叛了谁，只是她单方面的拒绝了他的庇护；不是暧昧，事态在她若有若无的推引下越发复杂，真正的她可能真的不是他所爱，她也不允许自己再和他纠缠不清……混乱繁杂，犹如麻辣烫里加了酸菜鱼后又放了慕斯蛋糕。
“终于肯来了，”大庭广众之下，宇文磬不好明说什么，“跟我去做检查吧。”
将王传芳请入只简单盛放了两张床铺和一台电脑的实验室，宇文磬锁上了房门，拉上所有遮光布，打开节能灯，指着一张床说：“坐吧。”
王传芳拘谨的坐下，宇文磬一如初见的戴着金丝边框眼镜，坐到她对面：“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向南星学长，是宇文学长的亲生哥哥吧。”
“终于，要和我谈论这个话题了吗？”有些飘忽语气中，透出淡淡的疲惫，反光的镜片下，该不会有了厚重的黑眼圈了吧。
“宇文学长是因为什么，才离开了原本的家呢？”
“听说，你上午和向所长会面了。如你所想，我不愿成为疯狂的父母的实验品，也没有像哥哥那样身为向氏家族继承人的自觉，是以离开了。没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不错，其他的我都能忍受，但要我服用死人的血来青春永驻万寿无疆，我做不到。”
路西法，是天使。
代表光明也好统领恶魔也罢，高傲的追求着自由与平等。坚强的外壳，藏住了柔软的心，善待所有值得善待的人，严惩所有需要严惩的人。
“药，研制的怎么样？”
“我已经和萧学长坦白了，他同意配合我的实验。”
“萧哥是十分值得信赖的。”
“已经进行到中期阶段了，简单来说，只要每个星期来打一次点滴，就能维持住‘人类’的状态。你当真要搅合兰惬家的事吗？”
“面对人口大爆炸，为了世界的和平，不得不这样啊。”
“呵呵，你呀……”宇文磬摇摇头，难得放松的笑了起来，却时不时体力不支般轻微摇晃。
“你！”王传芳蹦了起来，“多久没休息过了？就算是为了染上疫病的患者们，也不能虐待自己的身体呀！”
“比起生死度之事外的你，我的身体又怎样？”
“话不能这么说呀！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更何况，你是我的……”糟糕！一时激动，奇怪的话要冒出来了！
宇文磬睁大期待的双眼，眼珠一转不转的望向她。
熬夜造成的肤色黯淡，眼周何止眼袋黑眼圈，小小年纪竟有了鱼尾纹，原本黝黑透亮的头发失去了光泽不说，还藏了两三根白发。“你是我的……”
伴随着王传芳的卡壳，还有宇文磬的紧张。他吞了吞口水，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淡粉色的双唇上。
消瘦了，以前的宇文磬尽管也很瘦，却离“消瘦”二字十万八千里。“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
王传芳一手叉腰，一手竖起了大拇指，斩钉截铁：“当然是我的战友啦！”
“战，友。”颇有被两个千斤重的汉字压垮的趋势，全身瘫软的坐在白色简易床上。
“嗯，是我最珍视，最珍视的战友。所以，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宇文磬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王传芳最不擅长应付他了，草草的丢下句：“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要保重身体。”脚底抹油般逃跑了。
隔音良好的听力复健休息室里，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反倒比充斥着噪音的世界更让人容易产生幻觉，身体轻飘飘的如登云雾。
“嗯。”王传芳已离开良久，她身上的木香花味却仍在。宇文磬点了点头，“起码，是最珍视的，也算是个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