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猫猫!”那犽一眼就看见了沙发上站着的火红生物,屁颠儿屁颠儿地朝沙发跑过去。通身火红,身形如猫,长尾似焰的生物却只是淡淡扫了那犽一眼,“嗖”地一下朝云错飞了过去。落在云错掌心里的火红之物渐渐变小,最后变成了一团小小的火焰,消失了。
“那是什么?云错?”那犽好奇地看着云错已经空空如也的掌心好奇地问。已经读到了战斗经过的云错缓缓张开眼,“我的使魔,苍炎。”
在外面的时候察觉到了潜伏在四周的杀气,于是云错就放了使魔回来。果不其然,在他们遭到攻击的时候,城堡里也遭受到了攻击。不过是区区吸血鬼,对于曾经被神派遣下界,拥有能够毁灭整个血族之力的天使戮卡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让苍炎来对付就已经足够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们已经避不过去了。就算她今天已经对重樱说过了让血族不惧日光的能力来自于她,那些吸血鬼们拿她无奈何,总还是会从那犽和戒这边下手的。她不可能一直都会像今天一样护他们周全。
云错坐到椅子上,轻叹了一声:“明天开始,修炼罢。”
“诶?”那犽立马露出了一副不甘愿的模样。血族的能力高低一般决定于血统和辈分,也就是说,血统越纯正,辈分越接近于血族始祖该隐,能力也就越强大。除此之外,通过获得强大血族的血液以及修炼也能够获得强大的力量。
那犽本来就是纯血种,又获得了云错的血,其强大不是能够从表面上看得出来的。至于戒,之前作为人类时学习的战斗技巧和云错的血液对他来说很有帮助,加之戒本来就是极聪明的,行事谨慎,思虑缜密,擅于长远计划。戒和那犽在一起如果能够配合得好的话,就算没有云错,他们也能够保护得了自己。
但是,戒毕竟是从人类变成的吸血鬼,如果对手太过强大的话,在悬殊的实力之下,被秒杀了的话,有再多计谋也无用。而那犽纵然活了几百年,却也还是太过单纯,鲁莽,容易冲动,容易被欺骗,强大的力量不能好好运用的话,也一样是白费。
云错懒散地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了那犽一眼,以她一贯的沉缓语气淡淡地说:“想死的话,随便你。”只一眼,却教那犽突然一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浑身冷汗。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云错。
那犽不敢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地上楼了。戒转身入厨房,煮了一壶红茶端到云错面前,用他如水般温柔的目光看着她。云错闭着眼,抚着额头的手往下移了移,遮住眼,安宁的声音中透着疲惫——“让我……”却再也说不下去。
戒垂了垂眼,留下云错自己一人在大厅里。
孤独像荒草,只需要三月的风,就可以毫无理由地疯狂生长。
灯火昏暗,黑暗侵袭,云错的墨色长发披落在肩,滑落到地上。路西法站在云错身边,脱下身上风衣披在她身上。云错身子像风中的树叶一般微微颤动着,倔强地不肯回过头来给路西法看见她的脆弱。
路西法揽云错入怀,于她耳边软语慰她:“没关系的,有我在。”
“路西斐尔阁下,神要我问您,那个女人,喜欢上您了么?”那个天使的声音仿佛提醒一般地突然在云错耳畔响起,几乎就要迷醉在路西法的温柔之中的云错猛然一颤,推开他站了起来。
“戮卡,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得到幸福的。那个世界不属于你,所以……回来,好不好?”——当她决意叛离天界的时候,神曾经用温柔的语气这样对她说。
“既然你如此执着,那就随你好了,等你后悔了,便回来此处,跪在这里求我宽恕你。”——当她宣告戮卡已死的时候,神如此肯定而平静地对她说。
“戮卡,你是陛下最喜爱的天使,回去天界罢。在下界,你一无所有,你是得不到爱的,惩罚会一直降临在你身上。会天界来罢,戮卡。”——在她叛离天界以后,曾经共事的天使拉斐尔下界来如此劝解她。
没错,她是叛离天界的堕落天使,背负着诅咒,身受惩罚,注定得不到爱。她想要什么就必须拼上一切去夺取。她是注定得不到爱的。被别人保护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我注定是……”云错缓缓抬起手,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未曾察觉自己已出声。
路西法望着这样云错,一阵细如蚁噬的疼痛遍布心上。“云错……”他的声音细腻质暖,带着他独有的温柔,“几千年的孤独使你如此懦弱了么?那个说出‘我在意的人,我想要的东西,都由我来保护,就算是要毁灭也全都随我喜欢!谁要夺去的话……尽管放马过来!’的云错哪去了?逆天叛神的大天使长戮卡也会屈从于命运什么的吗?”路西法望着云错,大有步步紧逼之势。
“命中注定什么的……云错,不要对我说这就足够用来当做你逃避一切的理由了。”路西法紧盯着云错,似乎要从她的眼中直直望到她心底。
逃避……逃避……逃避……原来,她这样只是在逃避啊!对啊,逃避。其实她隐约知道的,她这样只是在逃避,只是她不愿意去承认罢了。呵,呵呵。亏自己说出“我在意的人,我想要的东西,都由我来保护,就算是要毁灭也全都随我喜欢”那种话。
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才突然清醒一样,云错怔忪地站着,良久,一语不发地转身上楼,遇到楼梯上站着的戒,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地走了过去。推门,进屋,关门。
又逃了……么?路西法暗自叹息了一声。就算看上去再怎么镇定,逃走了就是逃走了。是他说得太尖锐了么?或许,该采用更柔和的方式的。
“她不是逃避!”
路西法抬头,循声望去,说话的是那犽。他果然一直都在旁偷听着。楼梯上的戒走下来,点头道:“她只是一直都不习惯接受别人对她的好罢了。”
——只是一直不习惯接受别人对她的好……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落在路西法心上却激起了万重波浪,震荡得他心头微痛起来。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去守护自己珍惜的人,却不习惯接受别人对她的好。幸福越是在身边就越是不敢相信,害怕幻灭,反而想要逃跑么?
“但是……”戒蹙了蹙眉,终于还是决定将这个疑惑问出来。一直以来,感觉云错宛如那高高在上的神祗,飘渺孤远,不可触摸,唯有路西法,唯有他才能站在和她一样的高度上去为她做他们所不能及的事。戒慎重地开口问道:“大天使长戮卡是怎么回事?还有……路西法,你究竟是什么人?”
沙利尔闲来无事就会到以前路西法常去的山坡上坐坐。山坡上那棵被砍掉的凰木已经从树桩周围生出了新苗,嫩叶在风中轻吟低唱着。
记得……这棵凰木是戮卡砍掉的罢?说是它长得太大了,挡了她的太阳。真是任性呢。可是神居然连过问都没有过问一声。
沙利尔也在山坡上躺下来,枕着双臂看着天空中的白云,悠悠地。阳光照在脸上暖暖的,不过久了还是会不舒服,有点晕。想来当初“挡了阳光”这个理由也不过是戮卡随口编的罢?大约只是一时间看着这棵树不顺眼了。那位戮卡大天使长的话,的确是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唉……”沙利尔叹了口气。路西法不在了,真是寂寞呢。
沙利尔坐起来,双手支在身体两侧,双肩懒散地垂着,向后仰过头去,不经意地,在颠倒的视野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宛如无边夜色一般垂至脚踝的长发,出尘不羁,于清丽中透出难言的狷狂……沙利尔站起来就要追上去,却看见米达伦跟在她身后。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沙利尔站起来就要追上去,却被另一个声音叫住。
潘多拉面无表情,神情恭敬,站在他的身后说——“沙利尔阁下,陛下有请。”
沙利尔遗憾地失去了追那两个人的机会,满腹疑惑地随潘多拉上了神殿。更让沙利尔疑惑的是,神召见他却没有在召见天使的正殿,而且,自他来到神殿到现在,神一直都没有给他布置任务,而是一直在说一些无关紧要、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刚才你在神殿外的山坡上么?”神突然这样问,沙利尔忙从自己的猜疑中回过神来,恭敬地回到:“是,陛下。”
神站起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神情间恍然有回忆的沉湎之意。沙利尔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大约能够猜到从神现在的地方看出去,恰好看到方才他所在的神殿外的山坡上。沙利尔满腹不解,望向潘多拉,潘多拉却只是恭恭敬敬地垂首敛手站在一边,隐约之间似有忧伤和无奈。
沙利尔更不解了。
“她以前也喜欢那个山坡,总是闲闲地躺在那里。”神望着窗外笑言道,原本就看起来很是温柔的眉眼越发地柔和了,甚至带出几分含情脉脉来。
她?略一思索,沙利尔就知道神口中的“她”究竟是指谁了。第一任大天使长——戮卡。他是见过戮卡的,那位有着银色长发和银色瞳子的比眼前这位神更像神明的大天使长。后来她叛离了天界,自创了实体,换了黑色的长发和眼眸,被世人称为——夜妖。
“那时候我就站在这里看她躺在那的树荫里……”神这样说着,竟有几分得意在神情之间,“可惜她太敏锐了,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后来就质问我为什么总是看她。”
那时候大天使长戮卡是兼着现在的神官的职位的,戮卡在神殿里的时候神就总是笑嘻嘻地看着她,总是被一个不务正业的神这样看着,饶是感情寡淡的戮卡也会厌烦。就连在神殿之外的休息时间都被神看着,戮卡终于在某一日来问:“为什么总看着我?”
神却纯良无辜地笑着反问:“何时?”
“……我在外面的山坡上的时候。”
神抵赖,说:“我在看那棵凰木。”
于是戮卡就以那棵凰木挡她阳光为由把那么珍贵的凰木砍掉了。
果然……神果然对戮卡存在着执着的态度。沙利尔隐约觉得自己仿佛抓住了什么,这个时候神却将目光从外面收回来,脸上笑着,语气里却不无惋惜地说:“可是到最后,戮卡还是背叛了我呢。”
沙利尔心中“咯噔”一下。
“沙利尔,你呢?你……会背叛我吗?”
沙利尔抬头,看见神望着他笑得明媚纯良,单纯脆弱,仿佛一丁点的伤害就能够让眼前这个紫发白衣的男子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