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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会里森严肃穆,长长的走廊上早晨明亮的光芒斜照着,寂静无人。突然云错拉住路西法,低声道:“有人。”路西法点了点头,说是他的人,“是堕天使,可以帮我们探查到阑的所在。”

有了这样的助力,省去四处寻找的过程,云错和路西法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他们的目标,阑。

教会的地牢居然是在水下,水深,日光照不到,镶着厚重的强化玻璃的窗子外面是一片近乎黑色的深蓝。一盏散发着幽蓝色冷光的灯悬在头顶,女人披散着栗色长发坐在地上,双手被铐在了身后,不是警用手铐,而是一串红色咒缚,这对于擅长各种机关却对法术束手无策的蚀之成员来说,确实是最好的束缚手段。

解除光之幻术,云错和路西法站在了阑的面前。

女人抬起头来,扬起尖尖的下巴看着云错和路西法,一瞬间的诧异之后是了然。她明明是在仰视着,却依旧带着几分傲气。

显然她已经被关在这里很久了,皮肤暗淡而略有松弛,黑眼圈很严重,眼球上布满了血色,几乎呈现出诡异的红色。

女人的目光在云错和路西法的身上流转了一圈,苍白的唇突然弯了起来。

“你们,是来杀我的罢。”

“阑,女,二十五岁,六月生人。效命于蚀……”“不用确认了,就是我。”女人打断了云错的陈述,诡异地笑着,宛如一朵沾满了鲜血的将残的花朵。

“你,就是一七?”阑看着云错,虽是疑问的句子,却是肯定的口气。

云错微微蹙了蹙眉。

女人笑了,“呵,看来我是猜对了。不用怀疑,没有人透露你的信息,只是我好奇像逆这样优秀的人会是什么人的搭档,所以擅自调查了一下。”

云错想起来,阑是在巴特那的布罗德公爵事件之后才被送进教会的,应该是在巴特那见过路西法的,而那段时间,云错正因为实验体的缘故先行离开,回到了诺得。

云错微微眯起了眼,路西法莫名地感到身边的云错似乎散发出了冷冽的气息。

阑似乎是被咒缚束缚得不舒服,挣扎了一下,只见阑手腕上的咒缚骤然爆出了耀眼的红光,虽然只是一瞬,阑却突然仆倒在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混账。”阑低声骂着,挣扎起来,“呸”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歪过头去在肩膀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就在阑闭上眼平复气息的时候,云错却突然身子一僵。

“你,被改造了?”

阑睁开眼,盯着云错看了足足有十多秒,才突然一笑,“不愧是一七,看出来了?”

不是看出来了,是感受到了。

路西法紧张地望向云错,云错却没有要退避的意思。

阑换了个姿势靠着墙坐好,“他们抓住了我,然后给我注射了药剂,所以——我也变成实验体了。”

从爱上敌人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会有今天的结果罢。阑闭上眼,划出凄凉的笑意,“我没有背叛。不过,也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一七,我们,都是很悲哀的存在啊。原本就是被抛弃了的,现在也不过是废物利用罢了,根本……就没有爱的权利。”

“你爱上了什么人?教会里的?”

云错的话一出口,阑就明显地一震。

“一七,你真是不善解人意。”

云错开始感到疼痛,密密麻麻的痛感遍布全身,如同万刀齐下,刀刃贴着刀刃,从容地划割下去,不缓,每一刀都紧紧相随,疼痛从不间断;不急,痛楚尖锐而绵长,仿佛要让人充分回味到这痛苦的每一分。肌肤,筋肉,骨髓,内脏……疼痛很均匀,无一处照顾不到。

云错趁着意识还在,暂时还能控制这具身体,拔出匕首,走到了阑的面前。

阑闭上了眼。

匕首在云错手中打了个漂亮的圈,被她反握在了手中。

两行清泪从阑的脸上滑下来。她说:“科林妮。科林妮,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安息罢,科林妮。”

颈动脉被割断,鲜血飞溅在了墙上,路西法在瞬间张开结界将云错挡在了结界之中。阑的尸体倒下去,发出沉闷的声音。

云错在闭上眼的最后,看到鲜血中,那个女人唇边安然而满足的笑,像是飞鸟归去,从空中缓缓飘落的白羽。

云错因为受实验体的影响而昏厥,路西法只好带着她从教廷离开。

圣地跟其他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由教会管辖,且居民全都信仰宗教而已。云错在旅馆内休息两天之后便基本上恢复了。可是两人却迟迟没有再次潜入教廷接替阑的任务,寻找实验体的实验记录。

将好好的人类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肆意地玩弄人命,人类正在肆无忌惮地犯下罪孽,自己,真的要将这份罪的影响扩大开来吗?

云错杀过无数人,从来不曾在意会有什么后果,死亡也好,毁灭也罢,她的存在从来都只是虚无,可是现在,一切够改变了。

从路西法来到她的身边开始,从那犽和戒融进她的生活开始。

云错站在窗前,外面的风很冷,吹着悬垂在电线杆之间的根根电线,呜呜地鸣响着。室内的暖气使窗户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看不清外面,只看到一片蒙蒙的灰。

云错伸手抹去水雾,透明的玻璃映出她的脸。

路西法来到她的身边。

隔着玻璃,云错朝着天空伸出手去。“呐,路西法。我以前会偶尔觉得疲惫,于是我就会躺在公寓的楼顶这样望着天空。大片大片的天空占据整个视野,干净而纯粹,仿佛能够帮着把心里的冗事清理干净。”

云错收回手,揣进裤子口袋里,轻轻地后仰,靠在了路西法肩头。

“那个时候,我的这里……”云错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什么都没有,所以也不会受伤,不会难过,也不会高兴……”

路西法不语,伸出双手环住云错的腰,贴着她冰凉的脸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自己的身体向她传送着属于他的温暖。

“什么时候起,心里有了东西了呢?先是你,然后是戒和那犽,这里变得越来越满,我也开始变得患得患失。”

惊讶地听到云错说她心里有自己,路西法先是一怔,然后搂着云错腰的手臂上加了几分力气。云错垂眼,轻轻地笑了笑。

“然后,我就在想,我真的可以在乎你们,可以爱你们吗?人类爱别人其实只是为了得到别人更多的爱。所以,我踟蹰着,犹豫着。我不知道如果你们不爱我的话,我是否还可以爱你们。”

担心自己的爱能够得到回报的爱并不是真正的爱。云错,其实你知道的。路西法想。

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云错不喜欢跟人争辩什么,她说这话并不是为了跟他争论,路西法知道自己喋喋不休地跟她争辩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只是柔柔地抱着她,不言不语,静默地站着。

神倚靠着亭栏,淡紫色长发缱绻在白衣上,书卷放在石桌上,风起,吹动书页,哗哗作响,被风翻乱的书“啪”地掉在了地上。神恹恹地靠着亭栏,目光抛向远方,丝毫没有要捡起那本书的意愿。

天界的玫瑰永恒盛放着,一如几千年以前。

神托着脸颊,挥动纤长的食指,在空中划出咒符,静静地坐着,漠看云起,密布,雨成。

细细密密的雨丝轻轻柔柔地飘洒下来,在空中织起一片雨幕,朦胧了视野,模糊了时间。

雨润万物,玫瑰染了雨色,越发娇妍,点点雨水在玫瑰花瓣上凝结,泫然,而后像泪一样滴落在叶上,消失在地上。

过往是否也像雨水一样落在泥土中便消失不见了呢?雨水至少湿润了土地,那么那些过往呢,是否只是留下了回忆,使得今日明天愈发寂寞?

神殿里的潘多拉抬头,不意看到了外面的雨,阖上书本,站起来。

天界的天空依旧湛蓝,只是有雨云密布在神殿后的花园上方。潘多拉施避水术,走进雨中。雨水将要落到他身上的时候纷纷避让,潘多拉轻轻走进亭中,将怀中抱着的毯子盖在了神的身上。

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已经睡了。睡梦中微蹙着眉头,不安而忧伤。精致的容颜美好脆弱,水晶一般让人想要碰在手心里好好珍惜,又诱发人心底的毁灭欲,让人想要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看他破碎,看他哭泣,看他毁灭。

潘多拉嗫嚅着,那个名字含在唇间却不敢吐出。

曾经的他站在神殿的角落里,听着大天使长叫神的名字,陛下却没有丝毫怒意,反而露出那么纯粹的笑容。多少年了,多少年不曾见到陛下那样干净的,不掺忧伤的笑颜了?

雨丝飞进亭中,落在潘多拉唇上,微凉,一惊。封住了唇间那个几欲唤出的名字。

“去偷罢。”云错突然对路西法说。

“下定决心了?”

“啊。”——就算没有那份资料,帝国方面也不会放弃这项实验,那样的话反而会将更多人牵扯进来被用做实验材料。云错她从来不是什么救世主,不管这样做将来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她只要和路西法、戒还有那犽一起就好了,她不是神,并没有伟大到能够去担心这个世界会如何。

路西法一笑,突然一把抱起了云错。惊诧的云错被路西法放在了床上,路西法扯过被子给她盖上,于云错额上落下了一吻。“我去取。你先睡一会,很快就回来。”

云错看着路西法幽蓝的眼眸,点了点头。

门被路西法轻轻地带上,近日来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而难以安眠的云错闭上眼,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路西法轻而易举地潜入教会内部并取得了所有的实验体资料,然而回到旅馆的时候,却看到云错已经将行李全都收拾好了,一脸焦灼地等着他。一看到路西法,云错就对他说:“你把资料收起来,我去退房。”

路西法拉住她的胳膊,“发生了什么事?”

云错蹙着眉,抿了抿唇——

“我不知道。”

路西法放开了抓着云错的手。等他将资料藏好,下楼的时候,却看到云错正在跟楼下的招待吵架,云错冷冷地盯着对方,浑身的杀气丝毫不予收敛,声音虽然被稳着一如既往地冷静,可是路西法却知道,云错此刻的内心一点都不平静。

“为什么要忏悔?为什么要认罪?”云错高傲地盯着浑身颤抖的招待,咄咄逼人,“犯下了罪恶的人走进教堂,在神父面前忏悔,述说自己的罪恶,然后像获得了宽恕一般,像自己从未犯下那些罪恶一般,神清气爽地走出来。哈!多么可笑!”

“忏悔能够弥补伤害吗?受过的伤和犯下的罪是不会因为宽恕或被宽恕而消失的。你伤害了我,我可以说‘我原谅你’,但是我内心的伤不会因为我说了这句话而消弭。就算时间渐渐流逝,有一天我忘记了,那道伤也会继续存在着,我可能会因为习惯了这种疼痛而忽略了它,但是,它是存在的,这一点不可否认。”

“忏悔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了让自己的内心得到宽恕,获得安宁吗?明明自己犯下了过错和罪恶,却试图通过忏悔的方式来获得被人的宽恕,以此达到让自己安慰的目的。多么虚伪,多么卑鄙!”

“为什么要跪在神的脚下乞求宽恕?连承担自己行为所造成的后果的觉悟都没有,这样的人只是胆小鬼罢了。”

路西法蹙起了眉,下楼抓住云错的手臂拉着她匆忙离开了这里。

云错这一番言论跟沙利尔曾经告诉他的戮卡天使叛神时的宣誓一般,虽然不无道理,甚至说是有理的,但是在这片由教会管辖的土地上,这样的言论无异于谋逆,是对神的大不敬,分明是在暴露他们的身份。

“云错,到底怎么了?”路西法按住云错的双肩,直视着她。

云错这才平静下来,摇了摇头,“是我太激动了。”

“今天的你很不正常。”——云错从来都不是个会跟别人吵架的人。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不会让自己激动,即使被触犯了,她也只是冷漠地结束对方的生命,这种吵架,对于她来说,不像是发泄怒火,倒像是缓解不安。

“我知道,路西法。我们回诺得,赶快,资料你去交给绛鬼,我要回家,路西法,我要回家。”云错说到最后已经抓紧了路西法的衣袖,神色是以往不曾有过的紧张——无论是作为堕天使还是作为人类。

“好。”路西法抓紧了云错的手,手心里,云错的手冰冷而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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