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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姐妹都在抱怨公门,说不该停业整顿,这样会失去很多生意,徐嬷嬷也是一样。

  可是胭脂觉得,这样的生活哪怕只有一天也是好的。

  想到自己从一个千金小姐沦落到风尘中,命运真的是很奇特。她起初很害怕,也很悲愤,但是为了生存她忍了下来。她平时话不多,那是从小到大父母的涵养要求她变成这样的。食不言寝不语,她被培养成了一个养尊处优的闺阁千金。

  然而世事难料,没想到她们家也有这一天。她那是虽然才十三岁,但是她记得很清楚。她的父亲是个不肯阿谀奉承的好官,虽然官品不高,但是为官清廉,深受百姓爱戴。这样的一个好官,却也逃不过朝廷的党派之间的相互倾轧,成了牺牲品。

  那是一个寒冬腊月的早上,官兵突然包围了她的家,从父亲的书房搜出一些银两,于是他的父亲被诬陷贪污受贿,被抓了起来。全府上下一片混乱,母亲为了不让她受牵连,于是让贴身丫鬟将她从后门带走了。

  原本以为可以逃过一劫,没想到会在逃命的途中遇上山贼,继而辗转被卖到青楼。

  当徐嬷嬷调教她去接客的时候,她真的想过死。她将剪刀划过手腕处的动脉,但是终究没有割下去。她想了很久,她狠不下心来自杀。她父母的仇还没有报,她现在的遭遇也没有被讨回公道,所以她不能死。

  就这样苟延残喘活到现在,她的心已经伤痕累累了。

  丫鬟紫苏在一旁蹲着,她将上好颜色的指甲满心欢喜地递给小姐看。“小姐,你看这种桃花红是今年最流行的呢。”

  胭脂半眯着眼睛,瞟了一眼,并没有多少欢喜。“还不都是一样,一种颜色罢了。”

  虽然委身青楼,但是她的傲气还是在的。她从心眼儿里看不起其他人,觉得她们肮脏下贱。她是被迫留在这里的,而有的人是自愿留下来的。所以,她瞧不起她们。

  即使她们都是青楼女子,但是她总是不屑跟她们来往,除了同样是苦命女子的依依。那个霓裳,动不动就骂人,简直就是泼妇一个,真搞不懂客人都是什么品位,居然会觉得她好!这个世道真的是什么事都有。

  胭脂过着自己的生活,对于雪鸢的到来,她没有什么感觉。不就是多一个人住么?以前住在那里的姐妹被一个富商娶回去做小妾了,所以一直空着,还没有有资历的人住进来。

  依依曾经问过她,对于将来的打算,她被那个雪鸢传染了。青楼女子能有什么将来?!会有男人真心对你好吗?等到红颜老去,还会有人来关照你的生意吗?就算要离开,哪里来的那么多银两赎身?出去后做什么生存?这些问题,她想过吗?

  以前做千金小姐的时候,她有过憧憬:将来要嫁一个正直的夫君,生一堆可爱的娃娃。她每天在家为夫君抚琴,为儿女做衣服,平淡的过完一生。这个愿望都还没来得及实现呢,家里就出事了。

  她知道父亲是被人栽赃的,因为她很清楚父亲的为人,他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那些野心家们见不能拉拢他,便亲手毁了他。

  她很恨自己只是个软弱无能的女子,不能为父亲报仇。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岂是她可以接近的?

  有一段日子她恍惚的过着,也就是在那一次她被嬷嬷设计,失去了宝贵的童贞。当时,她才十四岁,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她惶恐,她无助,但是没有人可以解救她,没有人。

  嬷嬷开导她,培养她,最终她走到了现在。住着豪华的屋子,吃着上好的佳肴,不用为生活烦恼,每天弹弹琴,陪客人喝酒甚至睡觉,她已经麻木了。

  当雪鸢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她还在屋子里睡觉。丫鬟紫苏慌张的跑进来的时候,她被她从睡梦中惊醒。

  紫苏是跟着她一起从家里逃出来的,幸好没有走散,她们相互依偎相互扶持才能走到今天。

  没有责怪她的鲁莽,胭脂只是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又倒头睡去。天下大乱也不关她的事!她只是这个世上一个孤独的灵魂,她拖着残破的身子,硬撑着。

  接下来藏娇阁便被勒令停止营业,徐嬷嬷为此恼怒不已。所有人都为自己的饭碗担心,唯独她觉得这是件好事,起码最近不用担心被人糟蹋了。

  案子至今没有调查清楚,阁里的姐妹们都议论纷纷。有人说雪鸢是被人害死的,有人说她是自杀。流言蜚语,她从不放在心上。她仍旧过着自己的生活。

  这两天,衙门的仵作几乎天天到访,她的屋子她也来过,说是要了解一些情况。

  她见过他几次,也如实地回答了他的提问。对这个身躯稍微瘦弱的男子,她颇有好感。

  他的眼神很干净,不带任何色彩。没有看不起她们,也没有色迷迷的神情。难道这个世上还有这样高风亮节的男子?他会不会是伪装出来的?

  一直波澜不惊的心,终于泛起了丝丝波纹。

  “紫苏……”

  “什么事,小姐?”

  胭脂坐起身来,双眼炯炯有神,和刚才假寐的样子截然不同。“去给我传个话,就说我有事相告。”

  “传话,给谁传话?”紫苏听的一头雾水。

  “当然是衙门的梅公子了,还能有谁?”胭脂认真地说。

  “啊?小姐,难道你要说出那些事?不好吧,万一……”紫苏知道她的想法后不禁为她担心起来。

  在这里生存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得罪什么人的话,那以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罗嗦什么,你去就是了!”胭脂难得这么主动一回,对于紫苏的担心没放在心上。

  紫苏也不好再说什么,放下手里的活儿就出去了。

  胭脂把玩着手里的香囊,嘴角勾起一丝难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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