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蝶正耐心的等待玉东篱醒来,忽然一片阴影直罩上来,尚未回头,竹床上的玉东篱已被人一把揪起。
她大惊失色,一把推开那人,将玉东篱小心的放好,正欲发怒,猛然看清来人。
“玉伯伯!”
“郡主,您怎能与此种甘心为奴自甘堕落的小人在一起?!”玉星野一脸的痛心疾首。
“玉伯伯,您怎能如此说自己的儿子?旁人看不起他,您是他的父亲,也像旁人一样么?”
“我只有一个儿子!”
“是,您的那个儿子是您的骄傲,是举国上下的骄傲,对不起,我高攀不上!”
“郡主!”
“不要再来一遍,我晓得你要讲什么,我已经听够了。不过,您若讲出来才会舒服些的话,请讲。只是声音要小,莫要吵着东篱。”
“你……”
“请吧。”
“……”
玉星野正呆怔无言,玉东篱醒了。一眼见到自己的父亲,一怔而起。
“嘘,躺下,不要动!”莫小蝶将他按下去。
玉东篱看着自己的父亲,苍白的嘴唇动了动,那个陌生的称呼终究不曾叫出口。
玉星野冷哼一声,不屑的拂袖而去。
莫小蝶气得便欲追上去,被他拽住。
“小蝶,我们走罢。”
莫小蝶看看玉星野的背影,一跺脚,依了。
二人尚未走至院门口,已有小厮跑来拦住。
“郡主,王爷请郡主留步,玉公子可以走。”
“你告诉王爷,倘若今日放了我,我便还是他的女儿,倘若不放,我只有对不起他老人家了。”言罢,毅然扶着玉东篱离开王府。
甫一出府,莫小蝶便停住脚步,拦在他面前,一脸凝肃的看着他。
“你方才向我求亲,这一辈子可不许后悔。”
玉东篱摇摇头。“一旦开了口,我便不会后悔。”
好,有志气!
“小蝶,等等我!”方紫鸢忽然气喘吁吁的追了出来,瞪着她,“你想扔下我么?”
“岂敢!待我安排好了自然会来接你。”
“还等什么?我此刻便随你们走!你莫忘了,我们可是一体的!”
“别说得那么暧昧,谁跟你是一体的?”
方紫鸢一脚飞来,立时遭到玉东篱惊异的瞪视。吓得她慌忙缩脚,险些摔一跟头。
莫小蝶掩嘴失笑。
三人正走着,忽遇匆匆而来的柳满都,见到他们松了口气。
“我就猜到他找你去了,果不其然!怎么了?又晕过去了?”
“不愧是大夫。”莫小蝶赞一句。
柳满都扶住玉东篱另一边,道:“他这副德行,一看就快挂了好不好?”
“你才要嗝屁了呢!”
这回换方紫鸢惊异的瞪视他们。
“呵呵,九哥跟我学了一些……你的家乡话。”莫小蝶解释道。
“怪不得。”方紫鸢嘟哝。
“这位是……”柳满都看着方紫鸢。
“我的好姐妹,方紫鸢。这位是东篱的九哥,柳满都,医术高明,东篱的康复就靠他啦!”
“幸会!幸会!”那二人相互行礼。
“好啦,都是自己人,不必这般客气。”莫小蝶道。
“是,是。哎!走这边!你怎么还往妓院走?”柳满都叫道。
“咦?”
“东篱既已不是龟奴了,怎会还住在妓院里?”
“哦,那你们如今……”
“随我走便是。”
柳满都雇了辆马车,直奔京郊的一座小庄院,依山而建,朴素淡雅,风景秀丽。
将玉东篱扶进他的卧房,安置好他,莫小蝶便与方紫鸢开始参观新居。院中一个小池塘,数条小鱼儿悠游自在的来来往往,高低起伏的荷花吐蕊绽放,满院祥和安宁,房后的山径幽香阵阵,神韵超然。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回到院中的木墩上,莫小蝶悠闲的吟诵。“从前读这句诗并未觉有何特别,原来须得身临其境,静静坐下来,方能领略其中妙境。”
“有何妙?”
“唉,对牛弹琴。”
方紫鸢一撇嘴,正欲讽刺几句,忽然吸了吸鼻子,奇道:“什么味道?”
“唔,好像是在烧什么东西。”
二人连忙望去,只见北边的一间房间有烟味飘了过来。
“喂,柳满都,你在搞什么鬼?”莫小蝶大叫。
柳满都探出头。“做什么?”
“你打算将房子烧了么?”
“我在炼丹!”
“炼丹?”
“嗯,给东篱吃的。”
莫小蝶与方紫鸢对望一眼,双双疾奔过去,只见房子中央矗立着一个四脚炼丹炉,内里火焰熊熊,果然是在炼丹的样子。
“你炼的什么丹?”
“治东篱身子的丹啊!”
“有炼好的么?”
“有一粒。”柳满都自一旁的陶罐中取出一粒交给她。
莫小蝶拿在手中仔细查看,翻来覆去,没完没了,直如鉴宝一般。
“小蝶,你看什么呢?又不是珍珠玛瑙!”方紫鸢忍不住问。
“你知道什么?秦皇、汉武,甚至雍正,够英明神武吧?都是吃了方士炼制的所谓仙丹而最终飞天成仙啦!”莫小蝶小声道。
“什么?”
“这仙丹其实是一种慢性毒药,能吃死人。”
“啊?”方紫鸢惊骇欲绝。“这这这玉东篱的义兄竟然意欲加害义弟?”方紫鸢望望一旁专心炼丹的柳满都,掩嘴低呼。
“莫瞎说!他也不晓得。这丹药经过炼制,最后会在外层形成一层硫化汞,引起慢性中毒而亡。”
方紫鸢张着嘴看她。
“怎么了?”
“我从来不知道,你如此这般博学多才。”
“这倒谈不上,只是恰好是我感兴趣的事罢了。”
“哦。”
“好了,必须阻止柳满都再炼下去。”莫小蝶走近柳满都,道:“这丹药可曾给东篱吃过?”
“还不曾。”
莫小蝶吁口气。“切莫给他吃。有百害而无一利!”
“你什么意思?”柳满都正掸着衣袍上的灰尘,闻言手一顿,瞪着她。
“这炼丹之术并非治病的良策,我们另想他法。”
“……”
莫小蝶叹口气,尽量以他能接受的语言深入浅出的讲解了一番,末了,道:“我并非不相信你,而是,没人吃这丹药吃好的,反而死得越快,你不想弄巧成拙吧?没有十成把握的事,还是慎之再慎。”
柳满都拧眉沉思。
突然,炼丹炉内传出一阵奇异的响动,莫小蝶面色倏变,一把拽住呆住的两人,飞奔出屋。堪堪来到池塘边,一声巨大的“轰”声,火焰突破房顶,直达半空。
“哇——”方紫鸢惊叫。
好在炼丹房独门独户,瞬间焚然而毁,并未殃及其他房间。
柳满都惊得目瞪口呆。
莫小蝶连忙奔向玉东篱的房间,在门口正遇他出来。
“怎么了?”他问。
“呃,九哥玩火,险些自焚。”
“?”
“我们救了他,没事了。”
话音未落,便见柳满都失魂落魄的走了来。
“好啦,你们歇着,我去做饭。”莫小蝶自告奋勇。“东篱,你喜欢吃什么?”
“我……都可以。”
“我才不信,没有人什么都爱吃。”
“我知道。”柳满都举手。
“那你随我来吧。”
“为何不干脆叫他做?”方紫鸢奇道。
“那不一样!”莫小蝶横她一眼,走向伙房。
“她想亲自给心上人做饭,这都不懂,是不是女人啊!”柳满都丢下一句,跟了进去。
方紫鸢气得干瞪眼。
“我九哥是个好人,紫鸢姑娘莫要介意。”玉东篱对她温和的笑。
“是,我晓得,好得连房子都烧掉了!”方紫鸢横眉立目。
玉东篱微微一笑。方紫鸢连忙挪开眼,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这时只听得伙房内传来莫小蝶虚心好问的声音——
“你只在一旁指点即可,且莫插手。”
“唔,姜丝少许……少许是多少?这么多?还是……这么多?”
“这是什么?醋?只能滴两滴?唔,不能多也不能少……东篱的嘴巴怎么这么刁?”
“啊,东篱爱吃田鸡?他怎么可以吃这么可爱的小动物?必须戒掉!”
“这是什么嘛,油菜都开花了,分明老了嘛,怎么吃?”
“是,我是笨蛋,所以才不耻下问嘛!”
……
柳满都终于冲了出来,大拇指向后一指,道:“你的老婆,自己解决去!”拍屁股走人。
玉东篱抿唇不语。方紫鸢则笑得打跌。
“喂,人呢?”莫小蝶一阵风般追了出来,面上白一道黑一道。
方紫鸢继续毫不客气的捧腹狂笑。
“我是不是真的很笨?”莫小蝶哀怨的望着玉东篱。
玉东篱轻轻含笑,细细擦拭她面上污迹。
“你说啊!”
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柔声道:“不必如此辛苦,随便做做便好。”
“坚决不能随便!你来帮我!”一把将他拽进伙房。
方紫鸢揉了揉笑痛的肚子,径直走入膳厅等候。
两顿饭的工夫过去了,那两人方将饭菜一一端上桌。
“你们这不是做饭,简直是——”方紫鸢趴在桌沿有气无力,一句话未完便被莫小蝶一个爆栗打断。
“吃白食还啰嗦!九哥呢?”
“唔,他进来了一趟,说还是自力更生罢,就走啦。”
“他永远不吃我做的饭才好哩!”
“我回来啦!”柳满都不紧不慢的声音传了进来。
“吃饱了?”莫小蝶笑眯眯的问。
“饱了,吃饱一日是一日啦!”
“你混得这般惨?”
“非也!听说昆仑国马上便要卷土重来啦。”
“啊?”莫小蝶骤然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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