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蝶心跳几乎停止,屏息的看着长剑,再迅速看向安然无恙的玉东篱,又是惊诧又是欣喜。
“谁?!”
她听到血影怒吼的声音,忙不迭看过去,只见自道路左方的树丛中缓缓步出一个玲珑的身影,愈走愈近,她的眼睛也愈睁愈大,最后愕然惊呼:
“怎么是她?!”
来人竟是双儿。
就连玉东篱亦是吃了一惊。血影等人皆是面露迷茫之色。
“郡主。”双儿含笑招呼,竟然完全是另一副细声细气的嗓音。
“你……”莫小蝶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血影等人闻声竟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面色惨白,刚刚的嚣张气焰转眼烟消云散。
“属下参见帮主。”四人急忙跪地参拜。
双儿也不理,兀自望着傻呆呆的莫小蝶微笑。
“你从未见过她么?”莫小蝶好容易回过神,碰碰玉东篱。
“见过。”
“那怎么……”
双儿忽然缓缓走至马车旁,取出水袋,洗起脸来。片刻后抬头,莫小蝶轻抽口气,眼前赫然是一张陌生女子的面孔,极其纤丽秀致,文雅细腻,绝不再是双儿。
“这就是易容术?”她喃喃道。
“没错。”“双儿”走近她,玉东篱却将她揽紧,再退开几步。
“你是故意照着东篱的样子易的容?”
“谁说的?”“双儿”否认。
莫小蝶看看她,再看看玉东篱,抿嘴儿一笑。“原来你们并没有夫妻相嘛,不过气质有点像。”
“气质?”
“呃,就是……韵味,你们都属于沉静内敛型,不过,东篱比你更迷人。”
“双儿”微微一笑。“你很特别。”
“我?”
“难怪他喜欢你。”
莫小蝶皱眉,瞪向玉东篱。“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特别?”
“自然不止。”他忙答。
莫小蝶满意的笑笑,再转向“双儿”:
“我想,你的属下,你最好领回去好生清理门户,莫再放出来随意咬人啦。”
“你不怕我。”“双儿”陈述道。
“我为什么要怕你?你是千年老妖?”
“因为我随时都可以杀死你。”
“东篱是不会让你杀我的。”
“你不怕我威胁他?”
“是哦,横竖你们已试验过了,有何成效?”
“……”
“告诉你,你第一次威胁他时,我还不知道,那时你都撼动不了他,更遑论此刻,我已是他的妻子。”
“我没有威胁过他。”
“是了,威胁他的是你妹妹。但结果都一样。”
“双儿”的眸子微微一眯,锐光陡现。血影等人察言观色,当即将二人包围起来。
“我可以将你们两个一并杀死!”“双儿”直视她的眼睛。
“奇怪,那你为何等到此刻?你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想要加害我们易如反掌啊!可见,你并不想杀我们,至少,你舍不得杀东篱。据我所知,就是如此。”
“双儿”双唇一抿,面色猝变。仿佛终于得到指示,血影的长剑“唰”的架在二人的肩上,白光耀眼,令人遍体生寒。
莫小蝶紧紧抱住玉东篱的腰,冷冷瞪着血影。
血影嘴角冷酷的一撇,手腕一抖,但见寒光陡现,一声骇绝的惊呼自方紫鸢口中迸裂而出。
半晌没有动静,莫小蝶徐徐睁开眼,抬头看向玉东篱,见他完好无损,自己亦未觉疼痛,大觉骇异。一转头,蓦然瞪大眼。
只见血影的颈间正紧紧抵着一把短剑!
“我的事,几时轮到你来插手了?”短剑的主人——“双儿”,冷冷的开口。
“帮主……”血影匪夷所思的望着她。
“是谁让你到处散布谣言,说我喜欢夜风?”
“帮主,你……你……”血影声音发抖。
“哼,我才不喜欢他。我水亦寒是谁?岂会将一个男子放在眼里?告诉你们,我不喜欢他!听见没有?”
“是,是。”血影连连应声。
四下再无声息。
情势急转直下,大出莫小蝶意料之外,她呆呆的抱着玉东篱,无法反应。
“倘若再给我造谣,当心你们的舌头!滚罢!”水亦寒将血影用力一推,四道黑影仓皇而遁,只余微风飒然。
水亦寒回过头来,眼光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绕了一圈,仍旧细声细气道:“后会无期。”转身离去。
莫小蝶半天方发出声音,失神道:“她放过我们了?”
“嗯。”玉东篱吁出一口气,抱紧她。
方紫鸢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亦抱住她,泣道:
“刚刚好危险!那女人是不是疯了?”
“疯?还好吧?否则,焉有我们的活路?她妹妹说的不错,她果然不承认自己喜欢东篱。真想不到这个女魔头居然这么要面子,难怪你不知道。”最后一句是对着玉东篱说的。
但后者正眉头隐锁,目光沉郁,对她的话竟然恍若未闻。
“东篱……”莫小蝶不安的碰碰他。
“什么?”他遽然而醒。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我不信。”
“回去吧。”他放开她,径自走上马车。
“他到底怎么了?”方紫鸢茫然不解的问。
莫小蝶望着他的背影,怔忡不言。
玉东篱一路上一言不发,独坐一隅,眼望窗外,神情竟是空前的飘忽空茫。
莫小蝶静静的看着他,忽然坐至他身畔,柔声道:“东篱,我们去泰和庙散散心吧?顺便烧几柱香。”
玉东篱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她的眼光里多了一丝她看不懂的东西。她心头猛烈紧缩。
“东篱,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她小心翼翼道。
他摇头,复又望向窗外。
莫小蝶呆呆坐着,一种惶然无助的感觉如烟雾般弥漫而来。
泰和庙到了。
“东篱,下去吧。”
他转过眸子,看了她片刻,道:“你去吧,我歇歇。”
“……好吧。我马上回来,你自己静一静。”在他冰凉的唇上吻了一下,跳下车。
今日香客甚多,莫小蝶叫上方紫鸢直奔正殿,已有数位香客正在等候。
侯了片刻,莫小蝶挂念玉东篱,不及烧香便拽上方紫鸢转身而出。
“喂,你做什么?”方紫鸢莫名其妙。
“我担心东篱。”
“我真服了你了,这才几分钟?连上趟茅厕的时间都没有!”
“少废话!”
“你——你怎么了?”她见莫小蝶倏地停住脚步,呆呆出神。“老天爷!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好不好?”方紫鸢受不了的低吼。
“嘘!”莫小蝶一扯她,二人迅速隐于一尊石像后。
“做什么?”
“香气。”
“什么香气?”
“脂粉香。”
方紫鸢猛翻白眼。“小姐,这香客当中有许多都是女子,有脂粉香有何奇怪?你今天真是莫名其妙!”
“这脂粉香我闻过!”莫小蝶用力拍她一下。“还记得我们刚从玉府回到王府的那晚么?就是偷窥我的那个女人身上的香气。”
“什么?”方紫鸢惊呼。“这些香客之中有那晚偷窥你的人?”
“应该是。”
“……”
“你说这个人和后来夜半哭叫的人有何干系?是一个人么?”
“你想怎么做?找出她来?”
“我才顾不上她。”拽着她疾步走出泰和庙。
二人惊讶的看到玉东篱已走下马车,正凝神听着对面的人讲话,而那人见到她们后,双掌合十施了一礼,飘然离去,竟赫然是来路上见到的那位老和尚!
莫小蝶的心“怦怦”狂跳,慌忙奔至玉东篱面前,见他兀自望着老和尚的背影出神,心下愈加恐慌,忙不迭拽过他的身子,再扳过他的脸,直直的锁住他的视线,吸口气道:“他与你说了些什么?”
玉东篱怔怔的望着她。
“他就是慧心大师对不对?他找你做什么?要你做他的衣钵传人?”
“他说——”
“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听!”莫小蝶突然发疯般大喊,吓得方紫鸢跳起来。
“小蝶,你疯了!你在担什么心?担心他会出家?真是笑话,他那么喜欢你,怎么会去出家?”
莫小蝶却似听而未闻,一径眼也不眨的逼视玉东篱,那眼光恍如燃烧的利剑。
方紫鸢一句话不敢再说。
“你说话!”莫小蝶的面色愈来愈苍白,目光愈加凛冽。
玉东篱没有说话,而是一把抱住她,几乎将她的腰箍断。但莫小蝶却感觉一阵寒气自心脏部位四下弥散,周身冻僵。
方紫鸢看得大惑不解。
“我们回去。”许久,莫小蝶伸手捧住他的面颊,声音潮湿的道。
他轻轻点头。
回到家,众人均感觉到那种莫名的压抑的气氛,直到用完晚膳,那两人回房,方才得空抓住方紫鸢问了个一知半解。
“你也不甚清楚?”柳满都皱眉问。
“谁清楚嘛!今天一天都莫名其妙!自从那个水亦寒走了之后就更加莫名其妙!若不是知道玉东篱对小蝶死心塌地,我真会怀疑他是不是喜欢那个水亦寒了!喂喂喂,他到底哪根筋不对了?”方紫鸢眉头比他皱得还厉害。
“自我厌恨吧。”大哥突然喃喃开口。
“什么?”
“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自己也需别人的保护,甚至……总之就是自我厌恨。”
“那……那他不会真的打算出家吧?小蝶怎么办?”方紫鸢震惊道。
“看她自己化解了。”
“什么意思?”
大哥长叹一声。“东篱绝不会跑去出家的。”
“可是,那老和尚不知对玉东篱说了些什么,玉东篱没准真会受其迷惑。”
“放心,我们会看紧他,绝不让他再自己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