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烈释一路奔回太子府,开了房门点上灯,忽见室内坐着一慵懒红衣正邪魅的打量着他,吓得烈释哇的一声蹦到了床上。
“太子深夜来妖月屋内可是有事?”烈释心有余悸的问着正在打量着他的端木晋阳。
“哦--”端木晋阳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道:“妖月公子也知道此时是深夜了?”
端木晋阳一手托着茶杯一手轻叩茶几,似笑非笑的看着烈释,半响不语。又过了一会,方觉手中茶凉,叹言,“茶都凉了。”然后一口饮尽。
烈释忽地从他的叹息中闻出几分苍凉来,心念一动,“太子,冷茶伤身还是待妖月给您泡壶热的吧。”说完起身往茶几去。
“不用了,都饮了这多年了,要伤身,怕也是早就伤了。”端木晋阳不知怎地,忽地没了责怪妖月的心思。
“话虽如此,可如此下去只会让身子加剧损耗,从此注意兴许身子还是能恢复如初的。”他的感概怕不止是茶吧,或许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坏,烈释想到此又道,“太子何必自弃,妖月堂堂男儿沦落风尘,亦是积极面对生活,笑看人生。自己的身子自己都不爱惜,他人又有几人能关怀呢。”
“是啊,妖月你尚能如此,本宫若是再自弃,怕是要让你笑话了。如此,你就去泡上一壶热茶,再端些糕点酒菜来,我俩秉烛长谈如何。” 夜深孤影,也有了几分寂寞,端木晋阳突然想找个人说会儿话。
“这--”烈释为难。
“唉,既然妖月不便,就算了吧。”端木晋阳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起身,欲走。
“太子既然有此雅兴,妖月自当奉陪。太子请稍坐,妖月去去就来。”烈释说着端了茶壶,就往外去。
“呵呵,我俩同去,如何?”端木晋阳的心里从未有过的满足,只因为这是第一次不用命令别人。忽然也想去亲手泡上一壶茶,自己劳作参与最基本的生活。
“好,妖月还正愁端不过来呢,太子若是一起,就要好办多了。”见惯了端木晋阳阴狠的笑,这温和阳光的笑容倒让烈释少了几分客套,当下便答应了。
待二人端上了食物,小小一方内室,顿时香味弥漫。烛光摇曳,多出了许多温馨。
“想不到泡一壶茶竟有这么多工序和学问,今天我算是见识了。呵呵!”端木晋阳端着自己亲手泡的茶,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充实,“想不到妖月你的厨艺竟然了得,看得我都羡慕三分,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太子过奖,君子远庖厨,也只有妖月这样的人才会这些妇人的活计,太子乃堂堂一朝储君,您的手是用来指点江山的,怎可生了羡慕之心呢。”烈释不悦的责怪。
“呵呵,好,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喝酒。”端木晋阳笑着为自己和烈释斟了一杯酒,“说到储君,妖月不知,我这个储君怕是史上最窝囊的了。”说完自己先饮了一杯酒。
烈释为端木晋阳添满,“太子何出此言?据妖月所知,太子在当朝可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杀人都不用偿命。
“呵呵,”端木笑着又饮下一杯,“呼风唤雨?呵呵,那,不是我,那是我舅舅,北门贤!”
“北门丞相一心为国,呼风唤雨也不为过。”就是该杀。
“哦,一心为国,对,是‘一心为国’,不过,那是他的国,他图谋已久的国。”端木讽刺的笑。
“呵呵,或许是太子多虑了,北门丞相是您的娘舅,他怎会谋国呢。”烈释面上温和的安慰到。
“娘舅?呵呵,娘都不疼,舅还能疼乎?娘舅啊,呵呵,娘舅,他可真是我的‘好’娘舅呢!呵呵呵呵……”端木晋阳眼泪都笑出来了,仿佛听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眼泪里包含了多少凄凉。
那眼泪让烈释看了都心酸。
“太子又是何苦呢,他人不爱,就来自己爱吧。”烈释边说着边拿出丝绢为端木擦眼泪。
“你不笑我?”端木晋阳一把抓住烈释,泪眼朦胧的问到。
“笑你做甚?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妖月能理解。”烈释边说着边抽出自己的手,生怕端木一激动来个以身相许,暗自安慰自己,不怕不怕,我有武功。
“那,你不笑我平时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竟然是个娘不亲,舅不爱,爹不疼的人?”端木晋阳这一数落方觉得自己走过的这几十年孽债太多、可怜太多,忽然有些后悔与伤感。
“呵呵,太子秉性纯良,只因爹娘不爱,娘舅霸权,所以才会如此演绎人生吧。”烈释通情达理的说道,心下觉得这个太子的某些作为是可以原谅的。
“妖月果然懂我,”端木欣慰地说,“在我儿时曾无意间听到了舅舅和娘的一段谈话,妖月可知那对话是什么?”端木每每回忆起那段对话,就痛心不已。
“妖月不知,太子讲来便可,妖月愿做一个聆听者。”
“那时娘舅在谈话中提到了我,我便好奇的躲在一旁偷听。舅言,我若贤德,必废我。母曰,若欲废便废,与她何干。舅怒,他若废我,母不疼乎。母大笑,疼乎?恨之不及,何来疼!呵呵,从那日起,我便知道自己要活还得靠自己,按舅舅所言的,他不要我贤德,那我就暴戾残忍,阴狠无能。他要一个草包太子,我就扮演一个草包太子!”端木说完又是一杯酒下肚。
“想不到太子境况竟与妖月所差无几,看来以前是妖月错怪太子了。妖月几经辗转,现亦不知亲戚何在,日后妖月定当以太子马首是瞻,愿为太子效犬马之劳。”烈释说完跪倒在地。
“妖月有此心,我甚欣慰,可尔身无长物,怕是帮不了我,还是算了吧。”端木心中真是满足,只为有一个人愿能无条件的为他分担。
“妖月虽身无长物,但有一颗向往帮太子分担的心,只要太子愿意,妖月愿跟随太子左右,以生命保护太子!”烈释说得慷慨激昂。
“好!难得妖月有此心,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明日就去替你赎身!”端木忽然觉得有这么个人在身边也不错。
“呃,太子,赎身之事日后再说吧,妖月要跟着您,也要用自由之身跟着你,而不是因为卖身契而跟着您。”烈释差点被那个“赎身”呛到。
“妖月说得有理,如此就不勉强了,今后你就和我一起抗争吧。”
“是!”烈释垂首道。
“天色已晚,我回房了,你也早点睡吧。”端木说完出了房门。
次日,无殇和韩非寒两人私下向皇帝提及轻尘,道其如何如何,皇帝果然求才若渴,当下便要召轻尘入宫见驾。
“陛下,此人生性随意不喜约束,对那些礼仪更是烦不甚烦。本不愿管朝廷之事,只因臣二人诚心邀请,几番好言,他才勉强答应。”无殇说到此。
“那,爱卿以为如何?”端木耀倒还没见过这般狂妄之人,倒更是想见识一番。
“以微臣之意,陛下不妨下一道圣旨,免了这些礼节,此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人。”无殇建议到。
“爱卿说的是,朕这就下一道旨,让舞爱卿免跪拜之礼,可不必日日上朝,不必穿朝服,嗯,君爱卿和韩爱卿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皇帝问。
“皇上此举定能让舞公子倾力相助,吾皇圣明!”无殇二人齐拜。
“如此,两位爱卿就去宣旨吧。”端木耀将圣旨递给二人后急切的说道。
“臣等告退。”
***************
轻尘见无殇二人进了望尘居,上前道,“怎样?”
“果不出尘儿所料,皇上不但免了那些俗礼,还更是对你期待万分。那,这是圣旨。”韩非寒高兴的说。
“呵呵。那我见驾去了。”轻尘说着就往外去。
“尘儿,看你急得,记得早回哦。”无殇不放心的叮嘱到。
“知道了。”说话时身已远。
无殇与非寒看着消失的人,齐齐摇头。
*************
“吾皇万岁!”轻尘抱手作揖。
“免礼,舞爱卿快请坐。”
“谢皇上。”
“朕听君爱卿和韩爱卿说,舞爱卿有治世之才且愿为真效劳?”端木耀迫不及待的直奔主题。
“呃,‘治世之才’都是他人所言,草民有无此才,还得由皇上来证实,草民不敢夸下海口。”轻尘故作谦虚道。
“呵呵,舞爱卿果然快人快语、实在,朕就欣赏像爱卿这样务实的人。那朕就来考考,看看爱卿是否真能臣。”端木耀想了想道,“爱卿对当今我朝局势有何看法?”
“嗯,三派纷争,大权旁落,外戚图国,太子无德。”
“好!短短十六字就将当今朝堂分析得透彻!”端木耀当即拍手言好,又道,“那,爱卿以为当如何?”
“草民若说了,皇上可不能治草民的罪。”轻尘笑着要保证。
“朕谢爱卿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罪!”端木耀果真求才若渴。
“当今朝堂,三皇子派只针对北门氏进行打击,与保皇派并无冲突,可见三皇子派是自己人,吾皇应当先攘外后安内--”
“好一个‘先攘外后安内’!”端木耀从未听过如此精辟的论断,当下叫好,忽又觉得打扰了,“呃,爱卿接着说!”
“先谈谈攘外,大权旁落,外戚专政的事,古来皆有,不足为怪。处理此事有杀与不杀两种。杀,又有两种:先架空他的权势,再定罪杀之;先定罪将其杀除,再对其势力进行清除重整。不杀:与前相同,只是最后将其撤职罢了。先架空再杀之,稳妥,但耗时较长;先杀之,有风险,就怕他的旧部明着反,所以有风险,但解决迅速,不需耗费多少时日。不杀,则会显示我主仁慈,但有隐忧。皇上,您看--”
“好!舞爱卿分析得透彻!有爱卿在此,朕可高枕无忧矣!”后生了得,他若有心天下,怕又出一个北门贤了--
“呵呵,吾皇多忧了,耀日王朝不日定可太平,吾皇自可高枕,那时草民便可游历天下去了,呵呵。”轻尘笑着解除了端木耀的忧虑。
“爱卿心存山水,难怪出尘,哈哈哈!”端木耀一听轻尘此言,当下心中无忧,更是信任轻尘了,“爱卿听封!”
轻尘立刻起身。
“爱卿此才,足为吾师也,朕今封爱卿为当朝帝师,赐‘如朕亲临’金牌一块,见此金牌如见朕!另外赐建造帝师府一座。爱卿可还有什么要求吗?”
“谢吾皇,吾皇万岁!皇上,这府邸就不用了,臣与君韩两位大人同居一府便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能省则省。”轻尘把理由说得何其伟大。
“耀日有爱卿,可无忧矣!”端木耀当下感动得眼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