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丹桂飘香,一年一度的开学季又到了……”
是啊,伴随一年一度的开学而来的,也是充斥着陈词滥调的校园广播开始循环播放的大好时机。
叶若薇看了一眼办公桌上今年要带班级的花名册,叹了一口气。“吕萌”二字赫然在列,叶若薇已经预感到今年必将更加命途多舛。
据说吕萌在娘胎里还未出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显现她离经叛道的性格了,不仅是一天三顿地踢她亲娘的肚皮,而且在早于医生预计的早产日子,就那样出人意料地出生了。
她家的砖瓦厂那时生意正兴隆,她爸当时正监督着一批工人搬砖喊得不亦乐乎,她妈妈仿佛是中了那高吼的一声劳动号子“嘿”的魔咒后,肚子突然开始剧痛。所有人都慌了神,明白这大概是要生产的节奏。
尽管吕萌的母亲——这位当地最好中学惟一一位女音乐教师,嘴里哀嚎着“我不要在这儿生”“我怎么可以在这儿生”,最后也不得不在一堆由石棉瓦组成的临时生产室中,在临时请来的村医和几个随机抓来的劳动妇女的裹挟下,生出了她和她丈夫的第二个孩子。
母女平安。婴孩健康,过分地健康。以至于在她七岁的时候就开始追着大她三岁的哥哥打,并且用自家制的砖头以百分之百的命中率击中了他哥哥的脑门。
他的哥哥当即血流不止被送往医院,也由此查出了细胞里血红蛋白量偏低,随后的血常规检查骨髓常规检查结果都不太理想,最终证实系罹患白血病。
……
叶若薇想到这儿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后来吕萌自己也对我讲她的小时候,故作轻松地问我,你小时候有碰到这类事情吗?
我说,有啊,我七岁的时候也用竹筒砸破过林为风的头。不过没有砸出白血病。
吕萌似是心力交瘁地一笑。
不过距离那一砸已是十多年后的吕萌此刻正一脚迈入新生宿舍楼的大门。无比的意气风发,对着迎面走出的人大打了一个喷嚏,心里还想着:还有谁会惦记我吕萌?
那人一脸嫌恶地“咦”了一声,吕萌反倒瞪回她一眼,仿佛自己的喷嚏都是对她的恩赐她还敢不赶快感恩戴德。
不像其他新生,吕萌不仅没有父母的保驾护航,连行装都极为轻简,所以她可以毫不费力地拖着手中的行李箱上楼,进自己所在的宿舍——401。
宿舍里已经有人率先抵达了,吕萌推门进来的时候,一个人正裹在一堆蚊帐里嘴里念念有词:蚊帐一定要认清边再挂……蚊帐哪里有边啊,直接钻不就好了!
吕萌推门的声响惊了她一下,她无辜地回头看了一眼来者,看到吕萌和她的行李箱,脸上就绽出了大大的笑容:“你住这个宿舍?那我们以后就是室友啦?请多关照!”
吕萌并不理睬她热情的招呼,打量宿舍一圈,四人间,还剩两张空床铺,看来还有人先来了。
于是她随便捡了旁边的一张空床铺,随手将行李扔了过去,“以后这儿,就是我的地盘!”
那个仍旧把自己裹成一团的女生为她威严的气势震慑了几秒之后,兴奋得叽里呱啦、胡天海地起来,但随后的自我介绍却如泄了气一般小声地说道:“我叫马点点……”
她怯懦的口气像说了一个极为不雅的词语,睁大眼盯着吕萌,看吕萌会有什么反应。
吕萌在听到她说自己的名字后,忍不住又打量了一遍面前的女生,矮小的身量、一头乌黑浓密的自然卷、一脸犹如星空一般别具一格的雀斑,真的真的非常符合她“麻点点”的名字。
吕萌觉得自己并不爱笑的,此时却抑制不住地想放声大笑。
马点点看着吕萌努力憋笑的样子仿佛要哭了一样:“我就知道!所有人在听到我的名字之后都是这个表情!”
吕萌终于放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安啦!人活一世,难免会遇到奇葩一点的名字~”
在吕萌向她道过自己名字后接下来的时间里,马点点分别用正叙倒叙插叙的手法向吕萌讲述了自己有多么痛恨这个名字,因为不出意外所有人在听她说完自己的名字后都会盯着她的一脸雀斑,然后开始狂笑,唯一一次意外是她说完后,对方一脸严肃地对她说“认真点,谁跟你开玩笑呢!”。
再加上雀斑掩盖了她美丽可人的事实,她因此被人取了个绰号“麻点儿”备受嘲笑,搞得她每次在听到别人骂“麻B”“妈逼”的时候,都会浑身战栗以为是在骂自己。
吕萌已经笑得喘不上气:“哈哈哈……其实‘点点’这个名字吧,挺可爱的。关键是姓不好,你要是姓‘猪’姓‘牛’姓‘羊’也没人会往你脸上看。”
“我还是等下辈子再投胎做‘人’吧。”马点点叹口气,继续提起仍然一团乱麻的蚊帐。
“吕萌!”
楼底下一声响亮的男声传来,吕萌人像装了弹簧一样“咻”一下就窜到了窗口,向楼下招手:“马上下来!”
马点点看着她风一般地冲出了门,那颗不亚于娱乐报记者的八卦之心顿时就被撩动了,拖拽着犹如蜘蛛丝般缠绕自己的蚊帐蹦达到了窗口,偷窥着楼下的两人。
那个男生长得……人高大马的,马点点穷尽脑海的形容词后想到。
后来有一天晚上,吕萌待在床上看书时这么来了一句:“嗯,‘他的身躯健硕、曲线完美,如雕塑般精致而有力量,也只有雕塑家能够赋予……’,大概也只有这种形容才配得上林为风吧。”
“你在看什么?”马点点问她。
“《玛丽苏的男人们》。”
“那是什么?”
“这是一本……工具书,”吕萌想了想说,“里面有一个人从发梢到脚趾甲的详细外貌描写。”
“哦~”马点点呆然,转瞬神情却如获贼赃,“好书!给我看看!”一个箭步窜去吕萌床上,和她一起堕入庸俗的分赃。
当然,虽然书中的描述略显浮夸,但也很能表达马点点此时看到的那个男生的形象,不然她何以会流出滔滔的口水感叹道:“哇,要是被这样的男生搂着一定幸福得要死!”
两人说了好一阵后,吕萌抱着他送来的几床棉絮一脸春风洋溢地上楼来。
等她一进门,马点点就操着她七大姑八大姨的口气开始盘问:“男朋友吧?怪不得你来的时候我看你就那么点行李,原来他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吕萌正大力把棉絮推到床上,微微翘起了嘴角:“不是。学长。已经毕业了。”
“叫什么名字啊?”
“林为风。”
“哟哟哟,叫他名字叫得这么甜,还说不是男朋友。”
吕萌走过来,伸出一根手指,把马点点身前的蚊帐轻轻一搅,马点点之前无数个小时的努力瞬间灰飞烟灭。
在马点点的声嘶力竭的哀嚎中,吕萌若无其事地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