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易斌轻叹一声,“就是不知道家世咋样,毕竟浅家……”话没说完停了,像是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没接下去。
戴诚也笑,了然的接道:“也是,浅老太太和老爷子,看着浅默整日清心寡欲的,连个花边绯闻都没有,早就着急了,三天两头的让画姐安排弟弟相亲,还给老二老三媳妇下了令,从她们娘家系里踅摸姑娘,呵呵——”
“可不,就说今年年后开始吧,几乎是半个月一个,虽然浅默这小子总是一副温润的翩翩公子样,其实心里不知道多不耐烦呢。我已经不止一次听老太太说起,早不在乎什么门当户对,只要家世清白就成。”耿越八卦开启。
“浅默在乎这些?”戴诚砸吧嘴,“这小子眼多毒,他上了心,认真的,肯定错不了。”
“你们说这位,是做什么的?”耿越满眼好奇。
“谁知道,人自己说是半个无业游民。我估计着家世不错,起码也是个知识分子家庭,要不能养出那份儿气质。”戴诚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状。
“唉——”耿越感慨轻叹,“江南啊,好地方,山美水美,养出的人儿也隽秀清灵,跟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他想起她那双引人入胜,深邃静淡的双眼。
顾易斌胡涛对此不发表意见,只做听客。
朱谦抬眼,意味不明的看了耿越和戴诚一眼,又重新垂眼,闷头抽烟,继续沉默。对于两人的八卦猜测,他只能报以佩服的膜拜心态。
不过他什么也不好说,论对那人的了解,即使跟在她身边几年的自己,恐怕也没有窥得三分。
还记得他刚调到她身边任助手不久,第一个任务便是去R国追捕一个窃取国家机密文件潜逃的要犯。
犯人叫金尚民,H国人,是一个拥有高智商的罪犯,以窃取他国机密,贩卖军火为业,曾经在M国受过五年佣兵特训,心思极为缜密,反侦察能力极强,且手段狠辣。
特种部队和特勤部连续派出了几批人都一去无回,殒命他乡。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人的狠辣。连续两个月的情报收集,跟踪调查,终于查到了金尚民的窝藏地点。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他和另一个助手梁宽看着那人轻盈若蝶的身姿隐入黑夜,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悄无声息中,十多条人命便在她手起刀落下陨落。他们跟在后面处理倒下的尸体,个个都是被一刀割断喉咙,手法干净利落。
金尚民是昏迷着被那人提着皮带,拎出别墅带到他们面前的。转移到R国办事处秘密囚室后,审讯时,金尚民一副你奈我何,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管审问人员问什么,都闭口不言。办事处的两个情报部人员,加上他和梁宽四人轮番上阵,耗了二十多个小时,仍是一无所获,连犯人的嘴都撬不开。
正在他们一筹莫展时,本一直坐在监控室的那人开门走了进来。他们看着她微笑走到金尚民面前,二话不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柄簿如蝉翼的柳叶刀便扎在了犯人的大腿根处。
她唇角带笑,声音温柔地问:“说么?”
金尚民眼里都是阴毒,像是要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痛的冷汗直流,可仍是咬牙忍着,连痛哼也无。下一刻,另一把刀扎入金尚民的另一条腿,还是一样的位置,她又问了一句:“还不说么?”话落的瞬间,那人另一只手纤长的五指间,指缝里夹了四把同样的柳叶刀,浅笑道:“看来你是个骨头硬的,挺能忍。不急,时间多得是,咱们就一刀一刀来,先扎上放血,等血流的差不多了,再划开皮肉,将皮和肉分开,看看里面的肌肉横列。”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不得不承认,金尚民忍耐力确实了得,面对这种情况尽还笑得出来,一脸的不以为然,满眼阴毒夹着讽刺,咬牙切齿的回了一句:“做梦去吧,危言耸听对我无用!”
那人用行动回答了他是不是危言耸听,微笑着一刀刀扎进金尚民的四肢各处。伴随着利刃扎入肉体的噗嗤声,金尚民再也无法忍受,在他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薄刃已经划破他的衣服——那人眼中的笑意加深,淡淡道:“那我开始了,希望你的嘴严实到底。”话落时,手里锋利的刀尖儿已经割开他露出的完好皮肤。
那人一边划一边笑,“我不会割得太深,够剥下皮的程度就行,你我虽然职业不同,可都是双手染血无数的人,我想这点儿逼供刑法,你应该受得了吧?”好言好语的询问。
金民尚已是一脸惊恐,脸色瞬间煞白如纸,面部因疼痛狰狞到扭曲,身体颤抖如筛糠,双眼晕满浓烈的狠毒,嘶哑着嗓子吼:“你这个婊子,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的不识时务,已经让我失去耐性,不想受折磨的话,那就交代清楚。”那人话罢,金尚民大腿上生生被扯下一块皮,那人继续道:“咱们还要继续揭下一块。”那人仍是云淡风轻,将沾满鲜血的柳叶刀在犯人眼前晃了晃,问道。
“啊—啊—”金尚民嚎叫着,“你是魔鬼——你这个魔鬼——”
耳边的嚎叫生生撕心裂肺,空气里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和小便失禁的骚臭味,令人作呕。
在那人笑容嫣然的询问中,金尚民心理终于不堪负荷而崩溃,涕泪横流,艰难的点头妥协。那人微微弯唇,眉眼皆笑,掏出雪白的丝绢擦干净手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转身离去时吩咐他们:“为他止血包扎伤口,问出那批自我国走私的军火所在,Z国的合作人,中间的牵线人,R国的买主。”
那次任务,是他加入暗部以后出的第一个一线任务。干他们这行的,在入行前早已做足了觉悟,可是真得看到这样的场面,仍是忍不住惊惧,何其残忍触目惊心。
无疑,他对她除了敬仰钦佩,是存在着惧怕的。后来的几年中,这样那样的场面,他也开始习惯,更开始漠然,因为自己的心也开始走向冷酷残忍。
每个国家都有黑白两面,而他们正好是见不得光的那面罢了。“我看着浅默挺宝贝这位的,估计离见家长不远了。”戴诚接道。
“那还用说,早晚的事儿吧。”
耿越瞅着身边沉默了一晚,做闷葫芦的朱谦,弯肘碰了下他,“竹签儿,我说你小子今晚是怎么回事?从吃饭的时候到现在,就没见你蹦出过几个字儿,这是玩儿沉默玩上瘾了?”
朱谦笑,摇摇头说:“没什么,想些事情而已。”
顾易斌笑眯着眼看他,“别敷衍了,认识这么多年,谁不知道谁啊,说吧,遇到什么事儿了?”
“真没什么,小事儿。”朱谦轻道,话罢抬腕看了看手表,“都凌晨一点多了,你们几个不是这总就是那裁的,我可是个命苦的,明儿还得上班呢。你们继续,我就先走了。”话罢不等几人说话,起身冲他们摇摇手,开了包厢门出去了。
“啧——”耿越啧声,“我敢打包票,竹签儿肯定有心事。”
话落再次遭到众人的眼刀鄙视,朱谦今晚的样子,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好不好。
走出灯红酒绿,下了地下车场,朱谦上了车并未马上启动,点了根烟默默抽着,脑中一直盘旋着那人的一颦一笑。
指尖儿的烟灼烫到皮肤,朱谦启开车窗将烟蒂弹了出去,重新又点燃一根。
他想起前年时,他们在T国边城出任务,因为卧底人员的背叛,被几十个毒贩包围,为了让他和梁宽脱险,那人落入敌手——虽半个月后营救成功,可被囚禁期间,那人所受的折磨……
被营救出来时,担架上,那人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衣衫褴褛血迹斑斑……即使这般,她的意识仍是清醒的,虽然脸开口的力气也无。
运输机上,当医务人员剥去她褴褛的衣衫,露出的……一身鞭痕和烟头的烫伤,已经开始腐烂。
触目惊心……
在场的,无论是身经百战的特种兵,还是医务人员,无不惊心动魄!他和梁宽更是,双眼怒红,眼泪止也止不住。那时,他觉得心里对她的那丝畏惧,早已消弭无踪。
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每次他和梁宽想起她那时的模样,都忍不住痛到心裂。
在边境野战医院病房里,他问她可后悔入了这行。
她笑着说:“我是军人。”
是啊,是军人,所以无悔,哪怕身在黑暗。
她出的任务,没有一个不是在死亡边缘徘徊。却,那沉重的残忍,加诸在她纤瘦的身体上,要拥有怎样坚忍的心和灵魂才能承受,不令自己崩溃?
衣兜里一阵震动拉回了朱谦的思绪,掏出电话一看赶忙接起,“S城出任务,凌晨六点钟A机场出发。”挂了电话,朱谦将身体陷入座椅,阖眼长叹,脑海中是那人云淡风轻的眼,眼里浮着一丝浅淡的笑。
这次又是怎样的任务……
重新掏出电话,朱谦先打给梁宽,挂了之后又按了一串号码,待接通后道:“暗,一会儿仓库集合,有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