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扬闻言愣住。
他的眼中闪过无奈、痛苦、愧疚，却依旧紧抿着嘴唇。
“陆子扬，你爱我吗？”赵南惜心下了然，觉得心中的猜测又清明了几分，试探着问。
陆子扬眼中闪过疼惜，伸出手抚摸着她乌黑柔顺的头发，“嗯，我爱你。”
经过那么多的相互折磨之后，他才发现，他已经不恨她。
而且……经过了昨天的事情，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在乎她，那是一种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爱……
今天，他终于在她面前承认了。
那一种潜伏在他内心深处的寂寥，究竟折磨了他多久，只有在真情流露的此刻，才肯有些微的流露？
胸口有些钝痛传来，她的眼又一次酸热。
爱吗？
可是他曾经这样伤害过她和她的家庭。
恨吗？
可是他为了救她奋不顾身。
这一切，早已经说不清楚了吧……
其实，从猜出一切事情开始，她怎么会不明白他的痛苦？他的恨，他的爱，他的困惑，他的矛盾，以前曾经让她迷惑的一切一切他的行为，都有了解释的出口——他，就是多年前的那个人啊……
可是，她却无法轻易原谅他。
“你从来没有去看过那个人，”赵南惜气恼地瞪着他，“一次都没有。”
“……”陆子扬沉默了。
“我不问你那件事到底是怎样的，也不问你如何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可是，”她的每一句，都将他逼入绝境，“你真让我失望。”
“我甚至在想，如果没有昨天那件事情，如果我……没有失身，你会不会一辈子瞒着我，然后，继续折磨我？”
“不是的……”他开口想为自己辩解，可是，再华丽的解释抵不过苍白的事实。
“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我弟弟出生的时候，我远走他乡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甚至利用我妈妈的葬礼！”
“你是我见过最恶劣，最混账的男人。”她冷然出声，凝视他沉默的脸庞，“你恨我也好，害了我的家庭也好，我都认了，既然打算报复，为什么又总是做出一副有情有义的样子？为什么又要来救我？看着我被人下药，失身，受尽煎熬，你不是应该很享受吗？”
既然要报复她，就别安慰她，要知道他的每一次犹豫，她都能看出破绽，她的心都会遭遇穿刺的痛。
“我原本以为你对我，或者是这个家庭还是有情的，”她低着头，轻声自嘲，“我一直都是这样，一根筋，死心眼，所以，用尽方法去查，却不敢接受真相。”
“我怎么没有想到，只有你想不想让我查到，而不是我能不能查到。”
“南惜，对不起。”他艰难开口，她的声音，一点一点渗入他的意识，让他的五脏六腑都一再纠紧。
“你没有对不起我，真的，”她居然轻轻一笑，“我只是疑惑，你凭什么恨我呢？你又凭什么恨着我那个已经在天国的妈妈呢？你凭什么恨着被人陷害、尚在牢狱里苦苦受难的爸爸呢……”
“三年前，我非常疑惑，为什么你可以让高何和张雨晴背叛爸爸，背叛赵氏，当时，我只是想不懂；所以，我疯了一样攻读了MBA，CPA，MSF，MQF，MFE……我一直以来的信念，就是打倒你。可是现在，你竟然说你爱我，那请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她仰起头看着他，唇边的笑容凄婉动人，“我做不到不恨你。”
陆子扬盯着她，觉得喉中紧窒，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对不起……”
他发现他能说的只有这三个字。
昨天的事情虽然不是他的意思，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乔……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恨透了自己。
竟然伤害了这个曾经洁白的小天使。
他小时候曾经见过她。
可是他也深深地嫉妒她。
为什么她深得爸爸妈妈的宠爱，而他只能在病床上苟延残喘？
“陆子扬，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这里就有种悸动，”她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你相信吗？”
“我……”
“因为，我跟你一样，”她笑得无比灿烂，“心脏都是不完整的。”
“……！”他彻底震住，他以为，她是健康的，至少，那么活泼可爱的她，是健康的……所以他才会嫉妒。
“你不知道吧，我从小就不能像其他正常孩子一样跑跑跳跳。”
“我的生命，遗憾从来不会缺席。”
“可是，我带着爸爸妈妈的爱，努力、坚强地吃药，锻炼，直到现在，”她深深地看着他，“连同病相怜的你也看不出来我有心脏病是么？”
不。
简单一个字，他却发不出声音。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以为……她把他的一切都夺走了。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才有了三年前的报复。
现在，他该怎么办？
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深深地伤害了她，也伤害了，他们共同的家啊……
心里明明有了模糊的答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从她强忍的泪眸中，他看见了她的痛楚，他仿佛站在瀚海浮冰之上，进不能，退不得。
长久的沉默。
她偎近他怀抱，伸手环住他的颈项。
“你还想听一些，这些年来你根本不知道的事情么，”她紧紧地抱着他，仿佛两个连体婴一样手足相连，“亲爱的南允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