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地把手机收进背包，麻语裴看了眼原本放在桌面上已经收拾好的书本，想了想又把它们也装进了背包里，然后背着这个装满了东西的陆厉戎送的小背包出门去图书馆。
今天是周六，图书馆几乎没什么人，就图书管理员跟两三个离得很远坐着看书的好学分子，所以当麻语裴进到图书馆里面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葛优瘫’一般坐在书架旁边的陆厉戎。
没想到他比我还到的早。麻语裴远远地看着陆厉戎，双手不自然地拉扯了一下肩膀上的背包带子，然后带着一丝丝紧张朝他走了过去，抽出了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这些细微的动静把陆厉戎魂游天外的意识唤回，他坐直了身体，朝着对面的麻语裴露出了一抹微笑，开口说道：“你来啦，还真是慢。”
“你怎么来这么早，不是说你来找我吗，现在看起来倒像是我来找你了。”麻语裴轻轻的挽起右边脸的头发夹到耳后，把背着的包包取了下来放到了身后。
“反正我也没有其他的事就直接过来了。”陆厉戎应了声，指着她取下来的包又说道：“你已经开始用了嘛。”
“嗯，好看吗？”麻语裴点点头，害羞地笑着问了一句。
“好，好看......”陆厉戎傻不愣登地回应着，他还是初次见到麻语裴这种表情，就像是在恶意卖萌一样，实在是太犯规了好吗。
“谢谢。”麻语裴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着，心跳莫名加快，她打开包包把书本跟笔袋拿出来一一摆到桌面，然后抬起头，飘着淡淡粉红的半边脸看着陆厉戎认真地问道：“你不是说有很急的事情吗，发生什么事了？”
“嗯......怎么说呢。这里不太方便，能换个地方说么？”陆厉戎扭头观察了一下四周，虽然人挺少的，但是地方太安静了，说什么话别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身为陆家的人还是知道‘隔墙有耳’这点分寸的。
麻语裴一脸‘我才刚到这里坐下’的表情不解地看着陆厉戎，问到：“你想换到哪呀，我看这里也挺安静的，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吗？”
“呼，在这说就在这说吧，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陆厉戎深深地透了口气，像是豁出去一般，双手别到身后抻了抻，然后上半身往前一拢，突然离麻语裴的脸只剩下三个拳头的距离。就在麻语裴被他这突然的靠拢吓一跳的时候，他又开口了：“在我说之前先问你一个问题哈，你老爸会不会因为一个外人而疏远你对你漠不关心啊？而且那个外人是比你更像他孩子般的存在的那种。唉，怎么说，你懂我意思吗？”
话音刚落，麻语裴沉默了，往后一退靠在了椅背上慢慢地低下了头，耳后的黑发瞬间散落，遮住了她的脸。一时之间，空气都安静了，即使已经靠得很近，陆厉戎还是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
“你怎么了？”陆厉戎忽然发现对面的麻语裴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她的肩膀明显在抖动，虽然是很细微，但是也还是被他给注意到了。对面的麻语裴没有答话，晃了晃脑袋保持了沉默，只是在她摇头的那一瞬间，陆厉戎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脸颊上滑落。
她哭了。陆厉戎的大脑接收到这么一个信号，立即起身绕过长桌蹲到了麻语裴的面前，拧着脑袋去看她头发遮罩下的脸。麻语裴躲闪得很快，但却没有逃过陆厉戎的眼睛，他看见了，她的确是哭了，但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
“小麻雀，你哭了，为什么？”陆厉戎肯定地问道。
“我，我没哭。”麻语裴搬动椅子往旁边挪开了点，然后抬起手背抹了一把下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沙哑。
“你告诉我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哭起来了，是有谁欺负了你吗？”陆厉戎蹲在地上，全身的重量集中在那双脚上，突然感觉有点发麻，他干脆地站起身来，低头看着麻语裴，拧着眉，静静地问到。
“没有。”麻语裴摇摇头。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哭。”见到麻语裴哭就感觉浑身不舒服起来，特别是问一个问题她就非常不配合，接连着两个问题下来，陆厉戎顿时感觉心情变得很差，索性一把就抓了她的手，问个究竟，却没想到这么一抓，麻语裴突然倒吸了两口凉气。陆厉戎觉得事情变得更加不对劲起来，他看向自己抓着的她的右手，手背上有着明显的擦伤，心里一惊，直接就把她右手的衣袖全数往上撸起。
看到大面积的擦伤狰狞地出现在麻语裴苍白的手部皮肤上，陆厉戎心里都觉得有些不适起来，他放下了她的手，然后迅速地蹲下，像是要确认什么一般，趁麻语裴没来得及反应又一把捞起了她的右脚裤腿。天呐，从小腿肚一直往膝盖都是跟手臂上一样的严重擦伤，虽然已经结了痂，但是看起来就很疼。
“这是怎么回事？”陆厉戎帮她细细地把裤子给弄好，这才站起身来两手往裤子口袋一插，声音冰冷地问道。
“我，我上体育课的时候跑太急摔倒了。”麻语裴心里一惊，陆厉戎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害怕事情会被闹大，她选择了说谎来掩盖事情真相，希望能蒙混过去。
“摔伤？你当我是瞎的吗？”陆厉戎伸出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双眼，冷冷地看向麻语裴，他希望她能说实话。
“我，真的是摔地上擦了一下。”麻语裴低下头，没了刚才的底气，双手紧张地绞弄着自己的衣角，嘴里还在解释。
“说实话，是不是上次那伙把你关在洗手间的女生？”陆厉戎沉声问着，虽然当时太匆忙他没有看清那几个人的模样，但是凭陆家的背景，学校怎么样也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不，不是的，真的是我摔倒了......”麻语裴的神色明显慌乱起来，她仓皇抬头，扯住陆厉戎的衣角，眼神充满无助。看到陆厉戎难看的脸色跟阴鸷的眼神，她想逗来不及想，收起桌上的东西塞进包里，然后单肩背起背包扯着陆厉戎就往图书馆最角落的地方走。陆厉戎不说话，黑着一张脸，任凭身前的小麻雀扯着他往前一直走，一直走到了靠着墙角的那张桌子，她才停下。
“说吧，这里没人了。”陆厉戎眼神往周围瞥了瞥，忽然伸出双臂往前一抻，将麻语裴以下腰的姿势禁锢在他的双臂之中，他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她，眼神深邃。
麻语裴被他吓到，手里还扯着他的一处衣角，上半身的背部已经几乎贴在了桌面，艰难地与陆厉戎对视了一会儿后，忍不住撇开了脸。
“看着我，说实话。”陆厉戎动动右手，把麻语裴的脸从左侧抵回了与他对视的状态，嘴里一字一句地说着，表情严肃认真。
麻语裴定定地看着陆厉戎的眼睛，双唇轻轻地动了动，好几次都想把实话说出来，但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僵持了一阵，最后她情绪慢慢地开始崩溃，眼泪也像决了堤一般，两只手抓了他的衣服将脸往上一扑，哭了出来。陆厉戎看不到她的脸，只听得闷闷的‘呜呜’哭声传来，很细很轻，但就像是绣花针的针尖扎在了他的左边胸口，微微刺痛。
两个人由站着的姿势慢慢滑落变成半跪在地上，陆厉戎两只手扬着无处安放，而麻语裴半扑在他的怀里哭得无声。好半天，他才敢双手虚拢住她，十指的指尖轻轻地点着她的背以示安慰。等到她哭的动静一点比一点小，陆厉戎这才语气轻柔地开口，生怕惊着了这只小麻雀：“你哭吧，哭出来会舒服点，但是哭完了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好吗，别憋在心里。毕竟......”话说到一半，他顿了顿，语气故作轻松，“毕竟我们是朋友嘛，一个人难过，另一个人分担一下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我......我只是有点难过......”麻语裴松开了抓着陆厉戎衣服的手，换成蹲在地上的姿势，把头埋在了自己的双膝之中，两手紧紧地抱住双腿，用力地收紧，然后眼泪又开始哗哗往下掉，一颗一颗像是雨滴一样打在地上，打在陆厉戎的心上。她呜咽着继续开口：“我想妈妈了......她去了很远的地方，不要我了......”
陆厉戎心里‘咯噔’一声，又听到麻语裴低声着喃喃自语起来：“为什么我没有妈妈了，为什么再也没有人喊我的小名了......没有人在我放学之后给我煮热腾腾的饭菜，没有人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抱着我摸着我的头安慰一声‘宝贝乖’......为什么偏偏是我？你知道吗，我每天下午五六点的时候都会傻傻地站在家门口下面那条岔路口上，像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盯着那条路的路口，就好像，就好像下一秒她就会拎着袋子出现在我的眼前，然后笑着对我说‘我回来了’......为什么......”
不只是你一个人想妈妈，我也是啊。陆厉戎轻轻地在心中说着，身体前倾，在这个没人看见的角落伸手把麻语裴给拥入了怀中，然后轻抚着她的背部，低声安慰：“不要伤心，你妈妈一定会回来的，也许她只是心情不好去散散心，等她开心了就会回来了。”
“不，她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明白吗？你看看这个，这是她最后留给我的东西了，除了这个，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麻语裴使劲地摇起头来，情绪变得激动，伸出左手，眼泪婆娑地指着手腕上那块又破又旧的女士手表，几近崩溃。
“我懂，我懂......”陆厉戎看得心疼极了，也感同身受，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就往怀里摁，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安慰着，还时不时回头去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所幸没有人关注他们，他松了口气，接着安慰道：“可你还有爸爸不是么，还是有人喊你的小名，给你煮上热腾腾的饭菜。再不济，还有我啊。虽然，只是个朋友。”
“不，你不懂，你怎么会懂我的感受！”不知为何，陆厉戎安慰的话却像是踩中了麻语裴的痛处，她情绪更加波动起来，变得有些莫名的狂躁，冲着他低吼起来。
“我懂，我怎么不懂，你以为我不伤心吗我不难过吗？你是再也见不到你的妈妈了，那是因为你妈没了，可我呢，我是有妈都不能见！你起码还有个爸爸，可是我爸呢，三天两头的都不着家，回来的时候我不是已经睡了就是已经去上学了，有这个爸爸跟没有也没两样！现在，现在连他的一条狗都要来欺负我，冲着我叫嚣，恨不得上来咬我一口！”麻语裴的话也像是一把盐洒在了陆厉戎的伤口上，原本就血淋淋的伤口更加鲜血淋漓，他红了双眼，冲着麻语裴吼起来，这动静直接就惊动了正在书架中来回检查巡视的图书管理员。图书管理员闻声朝这边探出了头，在对上陆厉戎杀人般视线之后又灰溜溜地缩着头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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