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乔深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一提到五年前的事情，她就像是一只被触怒的母狮，张着锋利的爪牙朝他抓去。看她裂眦嚼齿的样子，他一怔，沉下了眸光。她呼之欲出的秘密，让他心惊，隐约察觉了些什么，却又那么飘渺，抓不住。
压低了声音，断断续续地开口，“当时……当时你已经……已经什么……”唇齿翕动间，他听到了自己发颤的声音，尽管他已经在努力克制。带着某种期盼，屏声息气凝望着身边的人儿。
“没什么。”一句话，干净利落地扼杀了他内心的想法，“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起，既然上车了，麻烦陆学长送我回家吧。”话音落下的刹那，她闭目休息。
一路上，两人相安无事，寂静无声。
羽梵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居所地址，毕竟他连公司地址都查到了，更何况是家庭地址呢？
不知过了多少红绿灯，身边的人气息渐渐平稳，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他放慢了车速，生怕惊扰了她。原本只需二十分钟的车程，硬是给他足足开了四十分钟。车子停在她家楼下时，他并没有及时叫醒她。
‘如果我能，早点承认，对你依赖那么深，现在会怎样……’熟悉的铃声在车内响起，显得有些突兀。翻出手机，他迅速按了挂机键。却不想身边的人，已经被惊醒。
“怎么不叫我？”她有些微怒，摆摆手，“算了，你开门让我下去吧。”这么晚没回去，也没打电话，母亲应该担心了。
她急切地语气传到某人耳里却变了味儿，酸酸地开口，“怎么？这么着急回去？是不是怕家里的某人担心？”
意会到他话里的意思，却也懒得和他继续交谈，她瞪了一眼，笑得灿烂，“是啊，还请陆学长放我下去。”
见鬼的陆学长，去他。妈的陆学长！他要的不止是学长！
“安羽梵，几年不见，功力见长啊！够狠！”他有些心不对口，口不择言。明明他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却偏偏……
“谢谢夸奖。”她面无表情，口气悠闲。
“你——”气急败坏却找不到话，“厚脸皮。”这词一说出口，羽梵脸色倏然微变，不耐地开口，“彼此彼此。”
又是一阵寂静。片刻后，她再次开口，“陆学长可以放我下车了吧？”
眯眼盯着前方那辆车，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伯父的事，我听江擎说了。我想，如果给伯父换一家疗养医院，可能会好些。小梵，撇开我们之间的误会，你想想，我们……”他不想听到那三个字——疏离却也亲近。
“谢谢学长的好意，我想不必了。这几年来我们都已经尽力了，况且生老病死由天定。是死是活，一切都是命。”她笑笑，温和了许多，不在尖言尖语。
“难道你想就此放弃？”他蹙紧了眉头，有些不信。
“不是放弃，任何一个生命都不能放弃。只是这些年，我想爸爸……也很累。”她叹着，眼里却是一片迷茫。
“你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等伯父醒过来吗？”
“希望是一回事，现实却又是一回事。”她反驳着。“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说。”
“帮我去查一下几年前那块板子上的螺丝为什么会松动？”微顿，她又接着说道，“我知道这很困难。毕竟事隔多年，想要查证，无从下手。可是，我不能让父亲不明不白的当了这么多年植物人。当年我太小，有些事情，我不能参与，可是现在，我有能力。”
“你想翻案？！”陆乔深转头注视着她，眉头皱的紧。这案子已经是拍板子的事儿了，现在想要翻案，怕是不容易。
“……”她没有讲话，只是揪紧了自己的衣服。
“我知道了。”他按了锁，进而转头看向她，“其实这么多年……我的号码从没变过。”
逃下车，她的脑袋嗡嗡作鸣。
该死的，就知道不能对他好！
一路冒着小雨逃窜，在她进单元楼的时候，却被身后的人叫住，“小梵。”
她转过头，看着他，脸上很是诧异，“子安，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能来看自己的女朋友？”程子安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女人哑然失笑，上前搂住她的腰。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还没有解释清楚，他却接手了话语权，“好了，逗你的。去过医院了？”她一向是有孝心的孩子，这么晚回家的原因，肯定只有一个，即便不说，他也知道。
“恩。”提起父亲，她一时失神。
“医生怎么说？”
“护士说，我爸的器官开始衰退，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她小声的说着，还是让他听出了声音里的失落和难受。
紧紧的抱着她，安抚着她的后背。唇在她耳边轻启，“乖，伯父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没事的。”虽然这么说，可他心里也不确定，这一次是不是也能死里逃生。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紧紧的。像是只要她一松手，他就能消失不见一样。
为了让她轻松些，他故作吃醋的语气道：“刚才我可是见到你从另外一辆车上下来，怎么你不对我解释一下？”
“他是我学长。”她只说了一句话，便草草打发。
察觉她不对劲，也没再多问。
在楼下又聊了几句后，羽梵便催促着他赶紧回去休息，明早还要上班。抵不过她的软磨硬泡，只在楼下亲亲抱抱便上车回家。
直到他的车子绝尘而去，她这才收回了目光，却发现陆乔深的车子还停着。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也不清楚此刻他是什么表情。不再逗留，转身，毫不留情地上楼。
见她消失了身影，陆乔深紧攥的拳头也松开。
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江擎，“今儿你们慢慢玩儿，改日我做东。”说完，挂断电话驾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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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进陆家大宅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老爷子一向习惯晚睡，陆乔深回去的时候，老爷子也就刚躺下没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