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毕业典礼如期举行。
从小到大十多年,她扒在操场的栏杆上观看了很多次毕业典礼,曾羡慕地想,自己怎么都长不大呢?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孟缇激动得不能自已,她感受到了大学四年的终结,那是人生的一个短暂的休止符。
她把毕业证、学位证拿在手里。院长把帽子上的流苏从右边拨到左边,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当年的小泵娘,长大了啊。”
孟缇抿嘴微笑,躬身,“谢谢您,贺院长。”
典礼很快结束。乌鸦般的学士服穿在身上,就像个蒸笼一样,但谁也舍不得脱下。激动的学生们分团体合影,说说笑笑地闹得不亦乐乎。
孟缇带了家里那台价值不菲的相机过来,刚一拿出来,就被疑似摄影爱好者杨明菲抢了去,她把孟缇和王熙如推到一起,研究了一下镜头,笑眯眯地说:“我给你们照吧,两位可是要出国的人,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见面呢。”
王熙如啼笑皆非,“你自己呢?”
“我一年后就回学校了,完全不急,所以先给你们照。”
王熙如拍了拍她,却想起件事,“你先别高兴太早,我倒是听说李羽家里出事了,只有你一个人去北疆,是吗?”
这个李羽就是除了杨明菲之外,本院另一名支教的大学生。杨明菲的神情顿时暗淡了一点,“他父母都出了车祸,需要人照顾,李羽也只能放弃读研,回家乡工作兼照顾父母了。”
这件事孟缇从没听说过,李羽跟他们不是一个专业,在印象中他是个笑容和善、带着眼镜的大男孩,没想到他家里居然出了这种悲哀的事情。
父母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是唯一的。三个人惋惜了一阵,气氛急转直下。王熙如拍了拍杨明菲的肩膀,“那你一个人去北疆,一定要当心了。”
“我知道了,”杨明菲晃着相机,“来,你们站好。”
她们一边聊天一边在学校散步,看到合适的场景就作为背景拍摄下来,这样走走停停,一个上午居然也过了大半。现在已经是六月下旬,炎夏的威力开始发挥,还不到中午,所有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杨明菲终于过足了摄影的瘾,才把相机还给孟缇。孟缇一张张滚动着浏览照片,照得还是可圈可点,虽然有可能是相机本身质量好,便也笑着赞赏了几句。
杨明菲很得意,“我是什么人啊——”
孟缇抬起头,本想笑话她两句,看清楚她身后那个朝自己走过来的年轻男子时,顿时哑了嗓子。
来人迎着阳光,看上去耀眼得很。王熙如眯着眼睛看了看才恍然大悟,伸手捅了捅孟缇,“你说,赵律和来做什么?”
公允地说,赵律和确实长得不错,个子高,身材好,脸上带着迷人而危险的笑容。白衬衣黑裤子,跟学校的年轻大学生比起来,就是另外一种翩翩的风度。这样的人,能吸引女生注意也是正常的。
赵律和已经发现了她们,朝两人走过来。他脸上的微笑让孟缇有不好的预感,但也不想离开,便站住了。
“总算看到你们了,”赵律和笑语,“今天照毕业照?”
孟缇“嗯”了一声,说:“赵先生,很巧。”
“不是巧,我是特地来找你的。你输血给我爷爷,救了他,我作为赵家的代表特地来向你表示感谢的,”赵律和表情十分诚恳,又转头去看王熙如,“你的腿好了吗?”
王熙如对赵律和印象十分不好,那张脸让她心生排斥,只淡淡说:“我挺好的,不劳你操心。”
赵律和半点也不介意她的冷脸,像是觉得自己罪有应得,诚恳的态度不减分毫,“对不起,在你们心中,我大概是很讨厌的,毕竟我是那场车祸的肇事者。我不会为我的所作所为辩解,我只是不应该拖累王熙如。不过请相信,我没有恶意,我只想请你们吃顿饭,顺便跟孟缇谈一点事情。”
他这样开诚布公,孟缇反而没了脾气,跟王熙如对视一眼,才看着他,“你要找我谈什么事情?”
赵律和言简意赅,“关于赵知予。”
孟缇的眼角猛烈地一跳,抬起眼看了赵律和,又慢慢别开目光,靠在附近的树干上,咬着唇角半晌不语。
三四年的交情下来,王熙如知道她已经被“赵知予”三个字打动了,拉着她后退一步,低声问:“怎么办?”
赵律和看了看时间,目光环顾一圈,太阳烤得一切都要化了,摇了摇头,“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地方你们选。”
这么热的天气,可以说话的地方自然是凉爽的地方。
虽然是吃饭的时间,但孟缇半点也不想跟他多说,随便选了附近的一家冷饮店。两个女生和一个大男人坐在冷饮店吃冰激凌多少有些古怪,也吸引了一些人的视线。
赵律和是很健谈的人,笑着跟她们聊起自己读大学时候的事情。他是在国外上的大学,学历似乎还很高,因家族的原因,他学的是商科和管理,他还有着相当的数学基础,居然能对得上王熙如的存心刁难的话题。他的确是有些真本事的,不是纯粹的花花公子或者二世祖,王熙如即使再不屑,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了些微的佩服。
孟缇无心废话,“赵先生,有话就直说。”
赵律和看了眼王熙如,“我不确定你是否愿意王熙如同学在场。”
王熙如皱了皱眉,低声问她:“你确定吗?要不要我在场?”
“没事,”孟缇不耐烦地盯着赵律和,“有话快说,熙如听了也没什么。”
“那好。”
赵律和看上去也是果断干脆的人,不再废话,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递过来。
“这就是赵知予,估计岁数不超过五岁。”
桌子是圆桌,三个人本来坐成等边三角形的形状,王熙如闻言,拖着凳子就坐到了孟缇身边。
“不是照片?是复印件?”
赵律和有点遗憾,“我只有复印件,是当年我二叔给警察做寻人依据的。真正的照片被赵初年当宝贝一样藏着,拿不到。”
复印件上的赵知予四五岁的模样,扎着双马尾,刘海不规律地贴着前额。她穿着浅黄色的背带裤,背着双手,站在一棵叫不出名字却又绿得惊人的树下,弯着嘴角笑,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王熙如有点震惊,过了一会儿才说:“阿缇,赵知予跟你,的确是很像的。”
是的,虽然照片里的赵知予年纪很小,没有完全长开,但眉眼和下巴的相似性却极高,简直是一个模子的放大版和缩小版。也难怪赵初年会把孟缇当做替身,真的不能怪他。
孟缇把纸放在桌上,沿着桌沿一点点推了回去,“我看清楚了,也知道了。”
赵律和没有笑,只问:“你没有什么感想?我还以为你以前看过这张照片了。”
“没看过,”孟缇面无表情,“你指望我有什么感想?”
她语气中的敌意赵律和怎么会听不出来。他不动声色,调整了一下坐姿,“我跟赵初年积怨已久,这个你知道。你跟赵初年关系亲密,所以你会认为我别有居心,那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也可以理解。实际上,我觉得你可能弄错了。”
孟缇说:“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心里很清楚。”
赵律和抬起手在空气中压了压,慢慢说起别的事情,“我小叔,也就是赵初年和赵知予的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就离家出走了。据说他离家那年只有十八九岁吧。所以,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只是偶尔从家里的老照片里看到一两张他的照片。他在外面是怎么生活的,我们都不知道。”
孟缇打断他的话,“他是叫赵同与?”
赵律和看了她一眼,“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多。”
孟缇在心里咀嚼他的话,又问:“然后呢?”
“我小叔在外面流浪的时候改了名字,结了婚,有了一个儿子和女儿。儿子是赵初年,女儿是赵知予。女儿丢了,儿子还在。从我有记忆开始,这么多年,赵初年无时无刻都没放弃寻找赵知予。她是被人贩子拐走的,赵初年每个月都会去公安局查阅丢失儿童档案,询问国内近期侦破的相关案件。他真是不放过任何一点希望。可想而知,赵初年对赵知予自然是爱到骨头里去了。”
孟缇脸色难看,“你不用挑拨,我对自己是赵知予替身的事情一直很清楚。”
赵律和眉目不动看着她,“替身?你觉得自己是替身?”
孟缇心头一沉,冷冷瞥他一眼。
“如果你再这么鬼扯下去,我马上走人。”
赵律和表情温和,看着她的眼神甚至有一点怜悯,“孟缇,你对我有先入为主的成见,我明白。其实,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但我希望你给我个机会,听我说完。”
“对赵初年,我是真的一直提防他,自然也找了不少人调查他。我查到,大概在一年半前,他忽然不再去公安局了,当然,更进一步的原因我没有查到。回忆起来,那段时间他好像挺开心,比他这辈子任何时候都开心,开心得甚至都没给我使绊子。因此我倾向地认为,他已经找到了赵知予。”
孟缇不语,端起桌子上的冷饮喝了一口,五脏六腑像焚烧似的疼。
“你应该去过他家,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他那台小型计算机。赵初年在计算机上是很有天分的,我见过最好的计算机高手也不如他,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就算他研究生阶段改学了文科,但据我所知,他对计算机的研究一天也没落下,弄得他险些毕不了业。他手里还有笔钱准备投资互联网的,看上去雄心勃勃。大概也是一年半前,他忽然放弃了投资的打算,说要去你所在的大学当个普通老师,爷爷答应了。”
有什么蛛丝般的情绪缠绕上来,孟缇焦躁起来。
她面无表情开口,“我不想听下去了。熙如,我们走。”
赵律和没有拦她,眸子幽深如井,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下去,“你跟赵知予年龄一致,长得又这么像,偏偏血型也是稀少的阴性血,你是学数学的,你觉得这样的事情概率是多少?”
他的弦外之意让孟缇一瞬间白了脸。王熙如也是,愕然呆滞,身体贴在凳子上,根本动不了。
虽然之前隐约猜到,但被这么说出来,对孟缇来说,还是不小的冲击。孟缇一拍桌子,眼中冒火,霍然站起来,若干年养成的良好教养在这一瞬间完全崩塌。
“够了!我没兴趣听你继续胡说八道!”
赵律和微微眯起了眼睛,像是早就预料到这场发作,很平静地应答,“我知道你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事实总在那里,我不希望你一直被瞒在鼓里。你既然献了血,我们验一下DNA也不是难事。阿缇,你现在之所以这么激动,恐怕也不是完全没有疑惑。你回去好好想一想,什么时候想好了,都可以来找我。”
走出冷饮店,孟缇双腿一麻,头晕目眩,血肉之躯忽然灌满了铅,她几乎就要蹲在地上了。王熙如搀扶孟缇出了门,今天这番谈话完全是意料之外,她简直做梦都想不到。
“阿缇,赵律和说的那些事情,不要在意。”
孟缇大口地喘息,抓住她的手臂勉强站定。刚刚的愤怒、震惊、迷惑,似潮水般的从她脸上退了下去,只剩下极度的阴郁和阴沉,连眸子里的光都没有了。认识孟缇这么久,王熙如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也呆住了。
孟缇没有多说什么,脱下身上的学士服抱在怀里,说了句:“熙如,你一个人去吃饭,我先回家了。”
一个人的修养往往体现在最细节的地方,不过两秒钟,她看上去态度已经如常。王熙如哪里会答应她,“不行,我不放心你,要跟你一起去。”
孟缇“嗯”了一声,“有你在也好。”
孟缇大步流星地朝西门外走去,王熙如握住她的手,沉默地跟在她身边。作为朋友,现在能给她的就是支持了。王熙如能够想象到刚刚赵律和的话对孟缇产生的影响,如果他完全是胡说八道,孟缇决不会这么生气。而赵律和那番话揭示出来的无数可能性,她只要一想就觉得心惊,头皮发麻。
王熙如心里复杂得好像开不了锅,她绞尽脑汁地琢磨着世界上最好的安慰语言,可不论说什么,落在孟缇耳中就像石沉大海,半点回音都听不到,徒劳无功。
正想着,孟缇却忽然站住,又扯了扯王熙如的手示意她停下来,然后才从衣兜里拿出了手机,她拨出了一个号码,然后用一切如常甚至还略带甜美的声音开口,“欧老师吗?你好。是这样的,我想再借一下小型机可以吗?不需要太长时间,需要今天下午的两三个小时就可以了。”
王熙如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静静地听着。
“……我现在让我同学跟你拿一下机房的钥匙,您认识她的,王熙如,她马上过来,您等她几分钟好吗?好的,太谢谢您了。”
孟缇很快挂上电话,看着自己的好友,“熙如,麻烦你去拿一下钥匙,然后在机房等我。”
“没问题。”
王熙如决定现在什么都不问,看到孟缇脖子上的汗珠,抬起手小心地帮她擦去,然后转了个身,挥挥手走了。
王熙如在计算机系办公室找到了欧永明,跟他拿了钥匙就直奔地下的机房。
去年写论文的时候,她跟孟缇经常在这里出没,对屋子的结构很是熟悉。计算机经不起热,空调以最大功率运转着,整间屋子活像个雪洞,手可以碰到的地方都是冰冷的,王熙如刚坐了一会儿就觉得冷了,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孟缇很快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个硬盘。她也不多说什么,找插口,接上那块移动硬盘,等计算机弹出识别界面后,开始处理起来。
王熙如看着屏幕上那个命名为“赵知予”的灰色文件夹,敲了敲键盘输入了几行命令,调出文件夹的相关信息,她盯着创建人和文件的大小陷入了沉思。而她身边的孟缇盯着屏幕不眨眼,大概思绪全不在这里。孟缇这个表情,使王熙如愈发惴惴不安。
不能再沉默了。王熙如扳过孟缇的脸,问她:“阿缇,我问你,破解这个文件夹之后,接下来的结果,你做好思想准备了没有?”
孟缇就那么无声地看着她,白皙的脸被灰白的计算机屏幕照得诡异莫名,眼里亮晶晶的,好像蕴含着水分的葡萄,一不小心就会有闪亮的东西从那双眸子里滚出来。
“做好没做好又怎么样?事到如今,我能怎么样?”
“赵律和说的那些……是真的?”
孟缇咬着唇,“熙如,你不要问我,至少现在别问我。”
到底是价值数百万的小型机,不长的一段时间过去,玎玲的一声后,两人同时侧过头,文件夹被打开了。王熙如定睛看了看密码,是一长串类似日期的数字,算下来,差不多是十六年前。
孟缇坐在右侧,伸手就捉住了鼠标,可迟迟没动。王熙如分明看到,她那双手在不自觉地哆嗦着。
“你别动,我来吧。”
王熙如拖过键盘,敲了几个快捷键,打开了子文件。她熟练地滚动着页面,所有文件一览无余。
那么一个瞬间,王熙如发觉自己都战抖起来。这间阴暗的地下室仿佛也承受不住这个惊人的秘密,都变得晃荡起来,就像地震来临。孟缇的脸色越发难看,好像随时都会昏过去。
第一个文件夹里最多的就是照片,王熙如估计了一下,数千张是有的,所有照片的主角只有一个人——孟缇。
她坐着,她站着,她笑着,她皱着眉头,她趴在教室睡觉,穿着运动服在操场上奔跑,她挥舞着羽毛球拍,她站在旧书店里看书、选书……有些照片里是王熙如和她的合照,她们在食堂吃饭,在教室自习,在小店吃蛋糕,在学校的林荫道上骑车去上课。
不知道僵硬了多久,孟缇才开口,“看一下拍摄时间。”
“嗯。”
照片的分布日期是从一年半前到一年前这半年的时间。那是赵初年来学校任教之前,而在他来学校后,照片就此中断。王熙如怔怔地看着那张自己和孟缇在教室打闹的照片,想起第一节选修课时的情形,她记得自己那时候还在开玩笑说“老师看了你好几眼了”,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其他文件夹是什么?”
王熙如依次打开。
第二个文件夹则是大堆的扫描图片和音频文件。打开一看,却是极其详尽的病历和手术记录,其中最多的就是关于她额叶上的伤痕。那些详细的医疗数据孟缇一时半会也看不懂,主要把注意力放在音频文件上。文件打开,一个温和的中年女声就传了出来。
“……赵先生,当年孟缇的手术很成功的,照理说不应该存在失忆的问题。不过人脑的结构很复杂,也许真的有什么损伤。还有一种可能性,很可能是她的自我保护意识启动,屏蔽了那些痛苦的记忆……”
医生的话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孟缇的眼神绝望而茫然,死死咬着唇,她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却不管,自己动手点开了下一个音频文件。
这里面的两个男声耳熟得多,其中一个自然是赵初年,另一个是跟她和郑家兄妹一起长大的谢聪。前不久他们才一起吃饭,想忘都忘不掉。
“……赵先生,您为什么忽然对孟缇有兴趣?还有,这张支票是……”
赵初年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感情,“把你知道的关于孟缇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但孟缇确实是五六岁上下才被孟伯伯和张老师带回来的。这件事情家属院的所有人都知道……”谢聪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
王熙如的手不听使唤,哆哆嗦嗦地关掉了播放器,声音也随着解冻,几乎都要哭出来,“阿缇,阿缇……我们不要听了好不好?”
孟缇置若罔闻,点开了下一个文件夹。
第三个文件夹则是孟缇从小学到大学这若干年的学习经历,包括成绩单、参加各类比赛的相关文件,其中还有一张她初中时参加扬琴比赛时的照片。在那场比赛上,她的参赛曲目就是《春江花月夜》。她的所有人生轨迹囊括于此,包括很多她都不记得的事情。
孟缇随手点开一张图片,是初一时的寒假成绩单兼通知书的扫描版,下面写着老师的评语,说她“性格偏内向,要合群”。
第四个文件夹则是一些新闻报道和报告,大多是被绑架的儿童案件,林林总总也有几百份之多,还有大量公安局案卷的电子版,有些还有着保密、绝密的字样,怎么看都是不外传的那种。
王熙如苦笑,“也不知道赵老师从哪里弄来的这些档案……看来赵律和没说错,他的计算机水平真的很高。”
孟缇抱着头,所有的一切都昭然若揭。真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席卷而来,把她的全部生活破坏殆尽,就像凌迟一样残酷,骨肉分离,血肉模糊,用“极度痛楚”这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
那些噩梦的根源,从美国就开始有的疑惑,父母坚持让她留在国外,兄嫂那些躲躲闪闪的话,郑宪文一直以来的秘密,赵初年的温柔,萦绕在脑海中的噩梦,还有那段失却的记忆,都让孟缇无法接受。她站在孤立无援的地方,而生活变成了一个个谎言搭成的破房子,一碰就垮塌。
王熙如心酸,紧紧搂着她,“阿缇,别难过啊,我在你身边。你要哭吗?你难过就哭啊。”
孟缇还是不语,哪里哭得出来。她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婴儿,抱着双臂,在这间离地数十米的地下机房内,肩膀都瑟缩了起来。
在这个冰冷的环境里,她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连身份都成了笑话,如果哭可以解决问题就好了。
孟缇绝望之中,却想起了一句话——你知道,幸福和悲哀往往都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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