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一中校园里,谁都知道,高三1班的顾泽每天上学都带着个小拖油瓶,形影不离,百般宠溺。那个小拖油瓶,正是曾经追鸣侑追得全校轰动,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傻了的甘逸。
谁都知道,甘逸是顾泽的逆鳞,谁都碰不得。
渐渐地,大家对顾泽甘逸两个人,都缄口不语,对甘逸也能躲就躲,不愿接近。
而昔日受尽欢迎的校草顾泽,也渐渐褪去了校草光环。
是了,为了一个傻子变成了疯子的人,有谁还敢肖想,有谁还愿意搭理,长得再帅,成绩再好,也是徒劳。
当然也有铁杆粉丝,虽然也不敢多问,远而避之,却始终默默支持,一边感慨着顾泽的有情有义专注深情,一边悲叹着顾泽的命苦,为他觉得不值得。
值不值得,又有谁说得清楚。
没有了无关人士的打扰,顾泽倒是乐得清闲,默默守着甘逸,守着他们的家。
上学、照顾甘逸、陪她去接受心理治疗,顾泽的生活,也算是充实。
往乐观了想,顾泽现在的生活其实也算不错,还能勉强算个人生赢家呢,你看,他有了一个女儿,叫甘逸,这闺女漂亮乖巧,每天只要给她门牌玩就行,还有一个儿子,叫嘟嘟,每天只要管饭就成,还能帮他陪陪女儿。
年纪轻轻,就有了当爹的经验,而且还是儿女双全。
哦对了,还有叶蓓和唐小余,和他一起疼着他家女儿,多好。
唯一的不足,就是她家女儿得了怪病,总也不见好,叫当爹的闹心。
他总是笑着哄甘逸睡觉,说:“闺女啊,我堂堂一介校草给你当奶爸当了这么久,你看你坑爹都坑了这么长时间了,总要快点长大,好好报答报答你老爹我了吧,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可都全指望你了啊,你乖昂,赶快好起来,知道不?你要是再不好,老子就把嘟嘟煮了吃了!”
嘟嘟趴在床脚呜咽几声,表达不满,干嘛总用他来威胁啊?虽然只是说说,听到自己要被宰了吃了,总归是不高兴的!
顾泽瞪眼,“你还敢有意见啊?!你家主人养你这么久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知道吗?再说又不是真吃你,怕什么,忒怂了,还不如你家主人勇敢果决呢!”
嘟嘟歪头,留给顾泽一个后脑勺,算了算了,为了他家主人,他忍了。
过了一个月又过了一个月,离三月之期,越来越近。
周医生说,甘逸的病情,并没有好转,她的病历上,又多了一条,失语症。
顾泽不相信,“怎么可能,甘逸昨天还和我说话呢!”
周医生叹气,“她会渐渐把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离,各项感官和身体机能也都渐渐衰退。”
甘逸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就连周医生给她做催眠的时候,也经常很难进行下去,面对周医生的时候,常常不是发呆,就是像个孩子般无助地哭泣。
终于,心理治疗走入了死胡同,没有了出路。
周医生开始对甘逸用药物治疗,他现在顾泽笑,“不可能,甘逸每次我喂她吃饭,整整一碗都能吃完。”
“你也说了,是你喂她,不是她自己吃。”
周医生开始对甘逸用药物治疗,经常用的药物有两种,氯丙嗪和奋乃静,粗长的针管,透明的液体,一点一点注入甘逸青色的血管里。
顾泽一次次,亲眼看着她,从哭泣变得安静,宛若木偶,就是,她口中的稻草人,没有生命的稻草人。
甘逸对针管生了恐惧,一见到,就开始抽抽搭搭哭泣,顾泽也对针管生了恐惧,每一次带甘逸来注射,对他来说,都是一场凌迟。
不过几日,甘逸越发瘦得不像样,目光呆滞,了无生气。
“周医生,能不能不用这些药?甘逸每次醒来,饭量都很少,吃不了几口,看起来更没有生气了。”
“不用这些药,她就有生气了吗?”
顾泽点头,“不用的时候,我喂她吃饭,她能乖乖把一整碗都吃吃下去。”
周医生笑,“你也说了,是你喂她吃,不是她自己吃,如果是她自己的话,估计已经忘了怎么吃饭了,她现在,连惯性记忆都衰退得厉害,说不定哪天一醒来,连你都不认识了。”
周医生说完,熟练地取了针筒,望了一眼正在哭泣的甘逸,叹气,注射。
甘逸渐渐安静,眼中泪痕未干,哭花了整个面孔,轻轻靠在顾泽身上,沉沉睡去,清浅而柔软的呼吸,孩子般的纯洁。
顾泽抬手,轻轻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小心翼翼背起她,默默走出医院。
走过大草坪的时候,几个护士又在追着病人跑,口中喊着编号,训斥孩子般的语气。
三月之期,马上就要到了。
美国的精神病院,是不是也差不多这个样子?会不会也会在病人不乖的时候把他绑起来,在病人不肯吃药的时候直接灌?
不对,美利坚最讲人权了,应该不会这样的吧。不会的吧。
那一天,顾泽没有直接背着甘逸回梧桐街,他走得很慢很慢,生怕惊醒了背上熟睡的甘逸,都忘记了,注射了药物的甘逸,哪怕现在被摔到地上,都不会有反应,最后,他走到了最初找到甘逸的那个湖边。
深秋的下午,阳光明媚得恰到好处,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他在湖边长椅上坐下,搂着甘逸,把外套脱下盖在她身上,又把她的头轻轻靠到自己肩膀上,嘴角含笑,表情柔软。
“闺女啊,看今天阳光多好,咱们晒晒太阳,去去霉气,没准就把你那什么乱七八糟的稻草人晒得灰飞烟灭滚回老家去了。”顾泽低头,看了看甘逸,她正安安静静窝在顾泽怀里沉睡着。
顾泽弯了嘴角,望着远方,搂着甘逸的手紧了紧,“你就好好睡一觉,我陪着你,等你醒了,咱们没准还能看看夕阳。”
那一天的夕阳,很美很美,可惜甘逸看不到,周医生加大了剂量,药效没有那么短,直到第二天早上,甘逸才昏昏沉沉地醒来。
顾泽一个人,抱着沉睡的甘逸,看着夕阳从地平线上一点一点沉下去。
“闺女啊,你怎么睡得像头猪啊,这么好的夕阳,都错过了,看来是没有缘分。算了算了,以后有机会,再陪你一起看吧。要是你愿意,等我们老了,咱们还可以坐在藤椅上,一起看看夕阳,看看日出。”
可惜这些话,沉睡的甘逸都听不到,可是就算没有沉睡,甘逸,也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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