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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大统领的一番交谈,云极尽力领悟着所谓的规则之说。

对弈的棋手一定是朝堂上能呼风唤雨的人物,而这次羽林军出征,就是一步棋。

但是下棋的人究竟是国师和左相,还有另有其人,这其中关键处仿佛蒙着迷雾,看不清更猜不透。

复杂的局面,需要抽丝剥茧般的洞察力,就连大统领仿佛都深陷局中难以自拔。

听闻云极说的不再落子,铁木兰摇了摇头,涩声道:“只要棋局开始,就得不停的落子,即便是棋手也无法掌握棋子的命运,因为棋局有棋局的规则,改变不了。”

“那么多条人命,就要不管不顾的填进去?”云极质问道。

“没办法啊,这盘棋的规则就是这样,无法更改。”铁木兰摊手无奈道。

“就不能掀了棋盘么。”云极说罢抓住棋盘,轻轻一番,哗啦啦棋子落了满桌。

“你能掀得了这盘棋,可那些布了多年,牵扯无数的棋局,又该如何掀呢。”

铁木兰大有深意的望着云极,道:“你这法子其实没错,只要掀翻棋盘规则就不在了,死局也会烟消云散,但前提是你要有能掀翻棋盘的力量才行。”

“以大统领的力量,莫非还掀不翻这盘棋?”云极注视着对方,他要等一个答案。

“我的力量的确能掀翻棋盘,但是破坏了规则,会有无法想象的代价,而这份代价,沉重得无人能承受……”

铁木兰说完这句话显得十分疲惫,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道:“我倦了,要歇一会儿,你如果不喜欢骑马就留在车里也无妨。”

“我还是骑马吧,大统领看来睡眠不大好,有人在旁更影响休息。”云极说道。

“不影响,因为我从来不睡觉的。”铁木兰笑了笑,原来她的黑眼圈不是睡不好,而是根本不睡。

云极才知道大统领居然无法入睡,想了想道:“我有个法子,先放空头脑让自己进入空灵的状态,心无杂念,而后想象自己漂浮在海面上,随着海水缓慢起伏,久而久之即可入眠,大统领不妨一试。”

留下一个入睡的办法,云极离开车厢,返回战马,随着大军继续赶路。

他那个入睡的法子其实是自己悟出来的。

由于童年时的遭遇,云极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被噩梦惊醒,有时久久无眠,后来他就想了这个办法,想象自己漂浮在温暖的海水里,其他什么都不想,果然容易入睡。

“常哥和大统领的棋下得怎么样。”小石子见云极回来立刻好奇问道,桃扈也凑了过来。

“只赢了一盘。”云极道。

“一盘也不该赢啊,和大统领下棋必须得输,最好输得不着痕迹。”一边的桃扈替云极惋惜不已,这么好的拍马机会,竟被浪费掉了。

离着不算远的柳舞跟在几人身后,没有了柳杨,她变得十分安静,不太说话。

“常哥竟然赢了一盘!”小石子很是惊讶,道:“我家都尉也喜欢钻研棋道,没少与大统领对弈切磋,但从未赢过一盘,据说大统领的棋艺已经出神入化了。”

“险胜而已,大统领当时应该是分心了,要不然一盘也难赢。”云极可没想着放水,两人对弈就要公平对决,无论对手是谁,必当竭尽全力,如此才能令对手敬重,反而溜须拍马放水漏子的举动,绝对换不来对手半点的尊重。

“真有那么厉害?”桃扈不大信。

“确实厉害。”云极道。

铁木兰的棋路堪称深藏不露,云极事后回想,大统领每每落子其实都是在为最后的一击做铺垫,如狮搏兔,尽出全力。

云极走后,铁木兰抻了个懒腰,闭目小憩。

原本没什么睡意,但想起云极留下的办法,她好奇之下尝试了一番,清空思绪后想象着自己漂浮在温暖的海里,随着海面上下起伏……

渐渐的,倦意袭来,常年无眠的大统领竟然沉沉睡去。

大军依旧在行进,远远看去黑压压一片。

行至日落西山,大军抵达了出征后的第一处落脚地,灯楼镇。

羽林军就地驻扎,早接到消息的灯楼镇已经将食物全部备好,派遣数千人为大军输送吃食。

营地里一时间热闹起来,人喧马啼此起彼伏,嘈杂声不绝于耳。

呼……

华贵的车厢里,沉睡的女子蓦地惊醒,额头蒙着一层细汗。

“臭小子,害我又做噩梦……”

铁木兰揉着发疼的额头,起伏的前心预示着噩梦的可怕。

多年来从不入睡,只为避开梦魇,没人知道这位禁军大统领的梦里究竟有什么可怕的景象,就连铁木兰自己都不愿去多想。

再强的强人也有柔弱的地方,大统领不愿入梦,而左相也不愿踏入遍布着腐朽气息的天牢。

但是今晚,他非去不可。

因为笼罩他十余年的疑团,就像一根根利刺,每天都会提醒着他当年的那场悬案。

他要去叙一场旧,见一位老友。

龙溪城的地底,层层把守的天牢当中,王驳岸正缓步而行。

老者的脚步略显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踏着流逝的岁月。

空荡荡的地牢里,瘦削的身影行至一座铁牢的近前。

铁牢里坐着一个邋遢老者,杂乱的灰白头发已经与胡须粘在一起,手脚上扣着沉重的铁锁,一动不动好像个死人一样。

默默的站在牢外良久,王驳岸深深的叹出一口气。

“这么多年依旧渺无音讯,难道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

王驳岸的低语像是在询问什么,但‘他们’两字代表的含义,恐怕只有他与牢中的邋遢老者才知晓。

邋遢的囚徒动了一下,将头转向左相,同样以隐晦的话语沙哑道:“龙陷浅滩,并不代表龙死了,只要是真龙,早晚有腾云而起的一天。”

天牢里再次归于寂静。

隔着牢门的两人沉默无声。

许久后,王驳岸开口道:“最近天象多变,时寒时暖,怕是有风云际会,要变天了。”

“变天好哇,云开才会雾散,真相早晚有大白天下的一天,呵,呵呵呵呵。”邋遢的老者发出沙哑的怪笑。

笑声在天牢里回荡,好似冤魂在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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