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请跳转新地址 m.158xs.com

“珍娘,通知墨翟前去接应。”黎纾看着方才生龙活虎,谈笑自如,现在却弱如风柳,脸色苍白如纸的风舒玄,眉头一皱,心底的种种疑问也随之而来,云门帮助萧澈的目的真的只是要干涉朝堂之事吗?似乎并不是如此简单,方才莫多曾提到胥弥宝藏,莫非云门也对宝藏有着觊觎之心?

珍娘听见黎纾的吩咐,稍稍迟疑了一下,蹙眉道:“小姐下楼时难道没有看到墨翟吗?”

“嗯?”黎纾诧异扭头,略一沉吟,“他何时去了三楼?”

珍娘快步走上前低声回道:“方才遣人给小姐送写着谜底的绢纸时,闻得三楼卿月阁有异,所以老奴便通知了墨翟前去三楼,也好在危急时保护小姐,或许是碰到了什么特殊的事情,所以……”珍娘的眼皮忽然跳个不停,隐约地令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黎纾想了想,了然珍娘也是担忧她的安危,毕竟珍娘一直视自己如己出,而思棋这几日又总是不停地念叨着一旦她余毒发作要如何如何,遂也未多言,只想着派他人去接应一下锦琴二人。

瞥见黎纾眼底的担忧,景少洵一笑道:“玄的事莫要担心,要知道他可是有九条命的。”

“哦?”黎纾眼中闪过轻微的诧异,对他的话似有些不解,“那不是成了猫吗?”

“谁说不是,”景少洵笑望江面,果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条乌篷船快速驶向画舫,船头所站之人一袭蓝衫,正是牧渊。景少洵扬起唇角,“当年玄性子野,又争强好胜,记得少时临潼郊外有间法华寺,香火极盛,那寺顶也是极高,他便与别人打赌,要去爬那寺顶,最后爬倒是爬了上去,不过或许是太过高兴,结果又摔了下来。当时府内有些修为的人日夜不停地为他输入真气吊着他的一口气,风叔甚至以为他不死也会落了残疾,结果,他非但活了过来还意外地打通了任督二脉,也算是因祸得福。”

“倒的确是一个怪人。”黎纾笑了笑,能像玄那样大难不死还打通了任督二脉的人实在是世间罕有。注意到景少洵唇边虽始终保持着的一如既往的浅笑,可那眸底深处,却有一抹黯然之色一闪即逝时,微微叹了口气:“最是年少轻狂时,那些远去的无忧时光,终究只能在闲暇时想想了。”

“是呵,”景少洵亦是叹了口气,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一切只能向前,不管你愿不愿意,时间不容你停下,也容不得你踌躇。扬眸再次向江上看去,锦琴二人已经跳上了乌篷船,心底担忧亦也散了去,只是,当触到对面画舫二楼那道幽深冰冷的目光后,他唇边的笑容却逐渐凝固,声音亦也冷了下来,“既然萧相费尽心机安排了这场好戏,我们只好倾力配合才是。”毕竟这场戏,自墨翟的莫名离开便已经开始,只因一个修为极高的人竟然会被一个修为低于他许多的少女以调虎离山之计轻易调离,是真愚蠢还是别有他意?不得而知。

绣台上众侍卫见一条乌篷船快速驶来,了然这必是前来接应的船,是以欲阻止锦琴二人上船,然,静立在绣台上的路旷却命众人退后,并声称若谁贸然动手,他手中的剑可是不长眼的。

锦琴以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路旷,心中怒火冲天,冷声甩了一句“假仁假义”便扶着风舒玄稳稳跳上乌篷船。

乌篷船快速向码头驶去,撑船的韩伯显然经验老道,船行得甚是平稳且快。锦琴此时心绪略略平稳,就势在船头点住风舒玄背后的几处大穴,又喂了一颗保命的药,见他伤口不再涌出血后,方长吁了口气,抹去额头细汗。

“玄兄他如何了?”一个焦急的声音飘入耳中,锦琴秀眉一拧,这个声音怎么这般耳熟?抬眸瞥去,眼底忽然浮上些许憎恶,声音也陡然冷了下来,“怎么是你?”

牧渊没有答话,蹙着眉径自走向风舒玄,抬手搭脉,脉象渐渐平缓,必是因为方才那一粒药起到了保护心脉的作用,不禁心底暗赞了一句:落月山庄果然是汇聚了各中高手,若是瑞王能得落月的支持,想必可以事半功倍。

锦琴看到牧渊眸中一闪而过的兴奋,一把推开他,“不懂别装懂,你以为这是猫猫狗狗?”

牧渊无奈笑了笑,在她与风舒玄对面坐下,“我还不至于这么招人厌吧?”

“不是招人厌,而是非常招人厌。”锦琴白了他一眼,恨声道。

“圣人云: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此话当真不假,我只不过说了你一句坏话,竟招致你记恨这么久,这女子的心啊,真的是窄如针眼。”知道风舒玄无事牧渊方才的担忧便散了去,是以此刻他又恢复了满不在乎的表情。

窄如针眼?锦琴心中怒火遽盛,只觉周身气血一个劲儿地翻涌,她虽有时精于计较,却也不似那些小家碧玉大家闺秀那样感时伤怀,伤春悲秋的,如今牧渊竟这般取笑自己,当真是欺人太甚。

“你也莫气,我向来直来直去,我长这么大,就没有女子给过我好脸色。”牧渊无视锦琴气恼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明月,唇角勾起莫名其妙的笑,“也就阿娘不厌烦我。”

锦琴一怔,目光在他的面上停留片刻,黑眸沉沉,映着周围斑斓的灯光,似乎微微跳跃,有那么一刹那,她似乎窥到了他心底的凄然与无奈。“其实你也不是那般令人讨厌,只是说话直了些罢了,我家小姐还赞过你呢。”

“是吗?”想到那个淡然的女子正是自己藏在心尖多年的千色,牧渊双目忽然一亮,幽深的双眸映着天边月华,漾出惑人波光,良久,他压住心头的悸动,问道:“你家小姐当真赞过我?”

“自然是,那日自县衙回了山庄,小姐便说‘这牧家的少爷倒是一个洒脱随性之人,看似游戏人生,可心中却藏着治世经纶。尤其那园中的一花一木,杂而不乱,乱中有雅,的确不似常人。虽然牧大人十分精明,但,牧少爷的精明却在他之上,只可惜,此人甘愿平凡,实在是虚度了此生。’当时我还不解,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锦琴笑答道。

“你们都先退了吧。”柳萧萧哽着声音自舱内步出,目光在绣台周围梭巡了一番,见沉鱼与那夺命的飞刀都不见了踪影,方走至绣台中间,面上回复了方才魅人的笑,颔首赔着不是:“让各位受惊了!”

黎纾微微蹙眉,目光落在随着柳萧萧一起走出船舱的女子身上,女子脸罩面纱,看身量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身着绯红色长衫,下配同色罗裙,腰间系着月白色绢带,单从女子葱白色的玉指看,定是玉肌雪肤。此时江风拂来,面纱随风轻摇,自是多了一番魅人之姿,令人忍不住去揣测那面纱之后会是何样的一副倾城绝世之貌。

“万色楼用了一年时间,几乎寻遍大江南北,终于将邕城家喻户晓,男子钦慕,女子嫉妒的千色姑娘给请了来。”柳萧萧的声音明显有些激动。

江风袭来,江水潺潺流动,反而更衬得四周寂静,叫人连呼吸都屏住。

“原来千色姑娘真的会出现,还以为又会白走一遭。”江上一隅忽然爆出这样的一句话后,那些方才四处躲避的船只再次向绣台方向急驶而来。黎纾的目光始终定格在“千色”身上,她扭头与景少洵对视一眼,“看来这便是萧澈为咱们安排的下一场戏了。”

景少洵淡淡一笑,戏谑道:“戏名便是真假猴王。”

“真假猴王?”黎纾挑了挑眉,“你也听过这个故事?”

“小时候母亲常常将我抱在膝上,这个故事也是从母亲那里听来的。”景少洵语调低沉地说道,声音带着几分无力的悲伤,“所以印象极深。”

假千色正是冉虞假扮,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借黎纾引出一直控制着萧澈的主上。唇角淡淡一扬,朝着江面福了一福,语音婉转,悠悠道:“千色不才,这些年承蒙诸位照拂……”

每一字,每一句,如猛烈江水冲撞着堤岸,令黎纾下意识地只觉呼吸一凝,那些刻意被封存在记忆深处的影像一一在眼前迅速掠过,人影交错,最终定格在望天桥上那一抹艳红色,“紫苏——”她低唤,心头是抑不住的喜悦,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想着要飞身掠到绣台之上,揭开那面纱,那么一切便明了了。

珍娘看着她愈发苍白的脸色,摇了摇头,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劝道:“小姐,紫苏已经去了,你不该如此,那个女子可是在冒你的名号呢。”

江面上人声鼎沸渐渐热闹了起来,一人蹙眉打量,许久,疑道:“我怎么觉得不像,似乎太过柔弱了些,而且,我似乎记得千色姑娘曾说过她此生除非哪个男人可以令她真正动心,她才会穿上红衫,如今,难道……”

“不是吧?”又一人语带惋惜地道:“莫不是千色姑娘真打算嫁与第一公子了?”

……

江上你一句我一言,顿时一片混乱,黎纾自方才的怔忡里回神,再次仔细打量着女子。体态婀娜,身量匀称,声音婉转,的确不辱“美女”二字。可是,为何她的眼前总会闪过紫苏的一颦一笑,她摇头,努力令自己平静下来,是的,紫苏断不会做出冒她之名的事情。“你既是千色,自然知道千色最擅何事?”黎纾挣脱开珍娘的手,步履沉重地向前走了几步。

看到黎纾时,冉虞面纱后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尽管早已知道阿纾会出现,但当四目相对之时,她的心还是无由地一抽,“对不起,阿纾!”心底轻轻地低语了一句后,她敛去眸中的一切神色,笑道:“我既是千色本人,又怎么会不知千色的喜好?”

“是吗?”黎纾耳廓微动,仔细分辨着女子的声音,“那你倒是说说?”

“既如此,千色便与姑娘赌上一局,如何?”冉虞淡淡一笑,自袖中掏出三粒兽骨骰子。

骰子在锦灯的映照下发出柔和浅淡的光芒,顿时众人一惊,目光中渐渐浮现出或惊讶或肯定的神色,“都说千色有三粒兽骨骰子,此人定是千色无疑。”

……

面对众人对冉虞这个假千色的各种肯定,黎纾的目光只静静凝聚在那三粒兽骨骰子上,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骰子是何种兽骨所制,甚至知道自己因何只剩两粒骰子的人,如此笃定即便自己知道她是冒牌的也无法拿出证据的人,似乎只有紫苏一人。心底瞬间涌上一股悲凉的气息,黎纾冷然一笑,“为何会这样?我究竟有什么令你如此记恨?”

不知为何,冉虞一时之间竟有些发慌,那些满不在意在顷刻间皆变作了在意,她看着黎纾,强作镇定地说道:“千色不明白姑娘话中的意思,若是想赌,千色自然乐意奉陪。”

“好,赌便赌!”黎纾敛去眸底的悲色,自袖中掏出同样质地的两粒兽骨骰子,冷笑道:“比大小,如何?”

众人看向黎纾掌中的两粒骰子,顿时诧异不已。

冉虞避开黎纾清冽的目光,挥了挥手,命人将骰盅取来,又将一粒骰子收入袖中,“姑娘既只有两粒骰子,为了公平,便以两粒骰子点数的大小做胜负,如何?”

见黎纾点头,冉虞暗嘘一口气,提盅,反扣,凌空转动……动作一气呵成,浑然天成,她望着面色沉沉的黎纾,耳中只有骰子摇动碰撞的声音。黎纾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冉虞的动作,在动作停止时,她随即道:“点数一。”

景少洵微微诧异,两粒骰子怎么会出现点数一的情况?黎纾勾唇苦笑,“不想一直视如姐妹的人竟以我所教之法来对付我,是不是很可笑?”

景少洵看到她眸中的痛色,心也随之一沉,“有我可以做的事情吗?”

“将真气输给我。”黎纾用力握住他的手,抬眸看了他一眼,冲他微微一笑,景少洵面上亦静静绽出一抹笑容。“她笃定我不会毁了这兽骨骰子,所以便用了这种摇法,我虽不知她如此做的目的,可是却决不能如此轻易便说出‘输’那个字。既然曾经亲手毁掉了一粒骰子,就注定了这世上再不会有千色,又怎么还会心疼另外的两粒。”

景少洵明显地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扬起眉来,虽然心中有太多不解,可是当捕捉到她眸底的哀色时,他将所有疑问悉数收入心中,只轻轻应了一声:“好。”

接过珍娘递来的骰盅,黎纾暗吁一气,闭目,任景少洵绵绵不绝的真气自掌心传入四肢百骸。忽然她明眸一睁,便有一抹精锐之光自那双清澈双眸中迸射出来。同样的手法,只是单手,动作却娴熟,优美……

“冉虞输了。”萧澈站在轩窗前,声音极是冷淡。

“此话怎么说?”站在他身旁的落雁不解问道。

“在摇动骰盅时将内力暗注于掌,亏得冉虞说十分了解她,口口声声笃定她不会毁了视若珍宝的兽骨骰子。”萧澈走回案几前,声音中充满了淡淡的讥讽。尽管少年时他曾迷醉在那清澈如水的眸中,尽管冉虞暗示了她便是拥有那双清眸的女子,可是,经历多了,他也冷酷多了,甚至,他已经无法相信,这个世上还会有如水清澈的眸子,还有一成不变的感情。

“或许冉虞也不知她会如此,毕竟,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这样说的。”落雁在萧澈对面坐下,为他斟了一盏茶,“澈哥哥,莫要再为这些事情让母亲担忧了。”

萧澈握住落雁的手,微叹了一口气:“我所做的事情只是想母亲过得更好,将来可以不需要萧氏的势力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澈哥哥就只会打趣雁儿,雁儿什么时候说要嫁人了。”落雁嘟着嘴,颊边飞上一抹嫣红色,“当初若不是母亲和澈哥哥收留了雁儿,雁儿现在恐怕真要流落烟花之地了。”

“若不是当年你和你父亲,我与母亲早就天人相隔了,该是我谢谢你与你父亲才是。”萧澈淡淡一笑,目光难得的十分温柔。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既然今日没有引出那个人,明日一早我们便赶回青州,总不能再惹恼龙颜。”见萧澈点头,落雁起身,道:“我下去安排一下。”

友链:小7看书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