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钟绮殿】这两天闹得厉害,那……尤氏整日大骂不止,都是对着您呢,您看?”这已经是常顺两日来第三次来向我禀告尤丽姿的动向了,自我走后,【钟绮殿】之内大骂之声不止,让少数几个留守宫中的嫔妃也是当成了乐事。
“皇后宫里呢?可有什么动静?”我漫不经心的问道。
“皇后娘娘仍在休养中,【永福宫】内同以往一样安静,皇后娘娘身边的徽心姑姑今早还劝走了去请安的肃嫔小主。”
我牵起嘴角:“与尤氏同处东宫的皇后娘娘都充耳不闻,咱们怕些什么,那疯妇愿意乱吼就由着她吼去。”
“可是娘娘,那尤氏口口声声都针对娘娘,她疯疯癫癫,骂得实在让人不忍入耳啊。”
“皇上未归来之前,就由着她闹去。”
常顺面色犹豫,但见我始终不当回事,也不便多说什么,躬身退了出去。
一旁的夏珺为我续了一杯茶,清丽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我看着她的笑容,不由得也是一笑道:“你似乎心情极好。”
“娘娘运筹帷幄,奴婢自然心情舒畅。”
“娘娘和夏珺姑姑打什么哑谜呢?”玉儿见我们二人相视浅笑,不由得问道。
“你啊,平日里多与夏珺学学,那我也可放心了。”我抿了一口竹叶青,淡笑道。
“夏珺姑姑是说娘娘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所以才对尤氏置之不理?只是如此喊叫着,总归是对娘娘的名声不好啊。”
“玉儿姑娘有所不知,”夏珺看了我一眼,见我并没有阻拦之意才接着说道:“娘娘是想通过尤氏探测太后和皇后娘娘的心意,如今看来,太后和皇后娘娘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由着咱们娘娘处置了。”
“噢!”玉儿恍然大悟般的长叹了一声,引得我与夏珺再度笑了出来。
“那娘娘下一步预备如何,她这样叫嚷不休,万岁爷回来也不能由得她一直这样胡闹下去。”
“你忘了,咱们春日里头剩下的那些杨梅子枕头?”
“娘娘是要……”玉儿双手捂住嘴,惊讶的睁圆了眼睛。
“这只是万不得已之计,我本是想将她的信念打散让她消沉下去,却没想到她倒是执着。”我叹了一声。
“那……那娘娘与她所说的胞弟照应之事……”
掩唇轻笑:“我哪里左右得了那么许多,且不论父亲大人是文官,即便有此手段,却也不敢轻易撼动两朝臣子的尤家呢,不过吓她而已。”
“哎呀,娘娘真是厉害,连玉儿都被您骗过了,难怪娘娘处乱不惊呢!”玉儿轻叫。
我轻笑着站起身来道:“皇上他们,已经去了四五日了吧?”
“娘娘,万岁爷刚走了三天,恐怕还要再有三五日才能回返京城。”
“哦。夏珺,你陪我下盘棋吧,清婉和刘常在都不在,【凤鸾宫】也清净的很。”
夏珺笑道:“是啊,奴婢也正闲的无聊,能陪娘娘一乐便是更好了。”
“娘娘,娘娘!”常顺在门外轻喊着,我正午睡隐隐皱起眉头来。
“玉儿你去看看,是谁在外面吵嚷。”
“像是常公公的声音,奴婢去看看。”
“娘娘?娘娘你醒了吗?”片刻之后,玉儿在我床边轻声叫道。
这一次不得不睁开了眼睛,见到玉儿脸上带着奇怪的神情,不由得清醒了泰半。
“怎么了?”
“尤氏疯了!”
玉儿的一句话无疑是在我平静的心湖投下一枚重石,顷刻间波涛汹涌,我登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可作准了?”
玉儿看了看我,回身叫道:“常顺公公,娘娘叫你呢!”
“回禀娘娘,是真的,今早上尤氏又在对娘娘口出污言秽语,刚好皇后娘娘早起出来走动,听不下去就去了一遭,皇后娘娘走了没多时,尤氏身边的月妍就同守卫说是尤氏疯魔了,认不得她了。奴才不放心,已经买通了个守护的侍卫,说是确实已经人事不知了。”
“皇后娘娘知道这事了吗?”
“已经第一时间禀告皇后娘娘了,听说娘娘叹息不止,刚见好的病因为一时心伤又有复发之事。”
“走,随我去探望皇后娘娘。”我起身下了床榻,常顺已经退在外面守候,玉儿一边帮我打理衣衫,一边道:“娘娘还是等几天再去吧,前几日皇后娘娘便不见外人,如今旧病复发恐怕更不会见人了。”
“咱们只且走一遭,如若皇后娘娘病重不见,咱们便转路去【钟绮殿】。”
“哎!”玉儿听我如是说,不由得清脆的应了一声,尤氏疯癫,对我宫中的所有下人来说也算得上是大快人心的消息,当初可儿无辜受害,我这些丫头宫女们也是恨得咬碎了银牙。
由常顺引着路,我在夏珺和玉儿的陪伴下先去给皇后娘娘请了安,虽然皇后半歇着身子面成淡金之色,但终究是与我攀谈了一刻钟的功夫,她轻声哀叹着尤氏如今的处境,言辞中不乏悲悯之心。
“皇后娘娘宅心仁厚,臣妾听闻娘娘前日曾苦劝尤氏放开心怀,如今却仍旧落得如此下场,娘娘便不要再过于悲伤了。”我劝慰道。
“说起来,尤氏入宫也有五年光景了,虽然偶尔跋扈些,但对本宫倒是敬重的,见她如今这般田地,本宫着实是于心不忍。”皇后轻轻叹息了一声,面色落寞。
“娘娘别伤了自己的身子。”一旁的徽心也跟着劝慰道。
“如今皇上还未回宫却出了这样的大事,本宫心里也是不安乐,让你通知静昌此事,可都做得了?”皇后问道。
“回娘娘,都已经写了加急的信件送往皇家园林了,今日晚间便能抵达了。”
皇后又叹了一声,柳眉微蹙,似是头风又至。
我起身行礼道:“皇后娘娘凤体欠安,臣妾还来打扰真是不该,现行告退了。”
皇后露出宽和笑意,略微点头道:“你有心了,等本宫身子好些,再请你来坐。”
“娘娘,咱们还去【钟绮殿】吗?”
我看了看玉儿期待的眼神,不由得一笑:“自然要去看看她是否真的疯魔了。”
玉儿一笑道:“奴婢陪娘娘一道去,这真是大快人心之事。”
“别胡说,尤家乃我朝的名门大户,尤氏虽有错但始终是皇上的妃嫔。”
依旧是上次我所见的那位统领首先迎了出来,他紧跑了几步来到我面前跪身施礼道:“给婕妤娘娘请安。”
“将军请起吧。本宫听闻尤氏抱恙,可有此事?”
“请娘娘恕罪,末将失职,不知……不知尤更衣竟会……”那统领面有难色。
“将军兢兢业业本宫自会对皇上言明,你前面带路吧。”
“多谢婕妤娘娘!只是……娘娘,如今尤更衣疯癫,末将怕她冲撞了娘娘……”
“不碍事,本宫只去她宫前探望一二,如今谁在里面照应?”
“回娘娘,是东宫的太医刘达刘太医。”
我微微点头道:“你在前面引路吧。”
那统领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抱拳道:“娘娘若要进去,请准许末将与两位侍卫陪伴,以策万全。”
我微微点头微笑:“那有劳将军了。”
随着侍卫的引领,我再度进入了昔日恢宏壮丽的【钟绮殿】,偌大的【钟绮殿】阴冷萧瑟,没有半丝声响,我不由得惊疑的与玉儿夏珺对视了一眼,心底升腾起一丝不安。
“娘娘莫怕,之前尤更衣疯疯癫癫,时哭时笑,又总吵着出去,太医无法,只能先配制了安神的汤药,如今是安静下来了。”那统领立刻解释道。
心中稍定,我点点头,再度提步向着内殿走去。
“微臣给静婕妤娘娘请安。”正在床边为尤丽姿问诊的刘太医见我们进来,即刻向前几步伏身请安,一直陪伴在尤丽姿身侧的月妍也默默地跪在地上,脸上泪痕未干。
“是你在为更衣诊治吗?可知为何病发?”
“是,微臣听到张统领的通报,立刻便赶来为小主诊治,只是小主病发猛烈,焦躁不安,神智又不甚清醒,微臣只得先以安神之药稳住,再行斟酌如何用药治疗。”
“辛苦你了。皇后娘娘已经命人快马禀报给皇上,就等皇上回宫再行商议如何治疗之法吧。”
刘达抬眼偷看了我一眼,在与我目光相接之时迅速垂下眼帘,恭声道:“微臣明白。”
“你是叫月妍吧?”我眼睛望向远处跪伏于地的人儿,轻声道。
月妍身子微微一颤,轻声道:“奴婢月妍。”
“你跟随在尤氏身边有多久了?”
“五年……多了。”
原来这月妍并不是如同之前被仗杀的奴婢一般是尤丽姿自家带来丫头。
“你家主子如今也不认得人了,你在这里也无益,本宫给你指条明路,去伺候别的小主吧。”
月妍闻言,终于抬起了头颅,神色不定的看着我,不知道我要如何处置于她。
我微微笑了笑道:“本宫记得有个福答应,身子也是不好,不过倒是个会疼人的小主。”
月妍愣了半晌,终于是露出一丝感激之色伏身叩头道:“月妍多谢婕妤娘娘。”
“更衣病重需要静养,刘太医就多操劳些吧。”
“娘娘放心,微臣会尽好自己的本分。”
“娘娘,小公主想必该醒了,咱们回去吧。”夏珺道。
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尤丽姿,我转过身,将手搭在夏珺手上道:“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