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丽姿之事并未如我所想那般随着泓烨归来扬起轩然大波,反而是在泓烨和皇太后暗中授意之下被压制了下来。自我有孕之后,各种意外一桩桩一件件,几乎从未停止,后宫之中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内底喧嚣不停,如今文贵嫔已薨,几年来一直高高在上尤氏宜妃也轰然倒塌,不免更加让人多了几分猜测。
泓烨回宫已经有些时日,虽也曾去【钟绮殿】探望过两次,但却并未召集御医诊治,依旧由最初始接手的刘达刘太医看顾着,现今看起来,泓烨似乎并未在尤氏身上再多浪费心神,一边感觉到心下安稳了些,一边又隐隐的慨叹天子的无情,即便那样宠幸过的俏丽女子,一旦式微,也不过不日如同草芥一般弃之不顾,所谓的恩爱,不过是过眼云烟挥之即散了。
如是这般过了个把月,已经无人再去谈论此事,当年盛宠一时芳华绝代的尤丽姿,最终被众人所遗忘,而她所在的【钟绮殿】也真正如同冷宫一般再无人问津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今日初一,按例是给皇后请安的日子,一早,我便同同在一宫的刘常在一起前往【永福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我们到时已有几位东宫的妃嫔已经到了,各自施礼之后便坐下喝茶说话,皇后娘娘的气色依旧不见大好,眼见着年节将至,今年少不得要靠王贤妃来主事了。
我们正说着话,【幻蝶宫】的姚熙嫔和柳选侍也来了。
“都免礼,坐吧。”皇后并未因言谈被打断而有一丝不快,仍旧一脸宽和的笑意,轻声示意道。
“熙嫔一向礼数最为周全的,怎么如今也懒怠了,这会子才来请安啊。”郑修容瞥了一眼二人,似笑非笑的说道。
熙嫔刚坐下身此刻再度起身福道:“皇后娘娘恕罪,只因走到半路见落了雨,又折返回去撑伞,故迟了些,还望娘娘不要见怪。”
“哦?外面下雨了,这个时候下雨倒是少见,你快坐吧,不必介怀,本宫也不过同你们说说话,不拘着早晚。”皇后看了一眼郑修容,又转向熙嫔说道。
“多谢皇后娘娘。”姚熙嫔面上带着和煦的淡笑,轻轻坐回自己的位子,众人皆知,她与乔容华皆是之前的宜妃一脉,如今树倒猢狲散,她与乔容华也微微显出弱势,原本就是滴水不漏的人,如今更加谨慎小心了。
“今年还要靠你张罗了。”皇后娘娘不再理会嫔妃之间的暗流涌动,转头接着刚才的话题同贤妃道。
“请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会细心打点,有娘娘去年的绝妙点子,今年自然也要借鉴一番,咱们这后宫之中当真是藏龙卧虎,连皇上也赞娘娘去年的主意甚妙呢!”贤妃身体微微前倾回着皇后的话。
皇后一笑,恍然道:“哦,你还记得,本宫自己倒是忘了,去年也本不是我主事……”似乎想到如今尤氏不在,皇后轻轻顿了一下才又笑道:“那也好,还依着之前的,各宫选派妃嫔出了小节目博皇上和太后娘娘一乐也是好的。”
“正是这话。”贤妃笑着点头道。
“静婕妤,你若抽得开身子,也帮着贤妃安排安排,你一向妥贴,有你提醒着,贤妃也不至分身乏术。”
没想到皇后会突然转向我,我立刻笑着点头应承下来,如今婳歆已满周岁,不需再时时看顾,我也抽得出时间帮忙,即便皇后娘娘不说,但是贤妃主事,我也要尽些人情。
皇后娘娘又安排了郑修容从旁协助,至于其他妃嫔便是排演些节目,有了提前准备,相信年下的宴会之上又将会是一个争奇斗艳的盛世。
“娘娘,内务府新送了几匹绸缎和一副湘绣屏风,娘娘可要看看?”
“可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我兴致缺缺的一边喂婳歆吃米糊,一边问道。
“绸缎是济南府的贡奉,娘娘那件秋鹤图样的衣裳便是这种料子,不看也罢,不过那丝线织就的牡丹仙鹤双面绣屏风奴婢看着甚是讨喜。”夏珺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你的眼光一向是好的,那就把现在外殿那个换下来吧。哦,对了,明日就是新春宫宴,内务府可把菜式定制好了?”
“已经送来了,娘娘要现在过目吗?”
“拿来吧,贤妃那怎么说?”
“贤妃娘娘已经看过了,说是和往年没什么新意,却也说不出什么好的来,还想您帮着斟酌斟酌呢。”
我一边低头看着夏珺递上来的单子,一边头也不抬道:“郑嬷嬷,婳歆该睡午觉了,你抱回去吧。”
“娘娘,奴婢听说今年也是各宫出一个彩头,咱们一宫,如今只有娘娘与常在二人,娘娘可想好了怎么打算了?”夏珺提醒道。
“刘常在素喜安静,又颇通诗书,咱们【凤鸾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无谓和那些人争抢什么,前几日我们二人商量着便由她写一副喜庆的对子就罢了。”
“既然娘娘已经同常在商量过了,那边万无一失了。”夏珺笑道。
“把‘黄焖鱼翅’换成‘三丝鱼翅’;‘海八珍’换做‘扒大乌参’;嗯……太后年岁大了,兔肉生硬,把这个换成鸭肉,就这样吧。”
“是,奴婢现在就让新菜单给贤妃送去。”
“对了,你让玉儿把王纪凌配制的保护嗓子的药方送一副给柳选侍,她这几日忙着练嗓子着实辛苦了。”
“是,奴婢现在就去办。”夏珺笑着点头走了出去。
新春家宴在一片雪色茫茫中拉开了序幕,清早稀稀落落的雪粒到了我出门之时已经变换做漫天的硕大雪花。
“都仔细脚下,稳当些。”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即便地面并未有太多积雪,但常顺同夏珺等人依旧不住声的提醒着轿夫,生怕我再出现什么意外。
“臣妾给静婕妤请安,婕妤姐姐万福。”因由轿帘遮挡,我并未见到来人,不过即便只是声音,我也知是柳选侍来了。
轿辇已经停住,我掀起轿帘,看着下面由侍女陪着的柳翠,笑道:“这般大的风雪,怎么步行呢?”
柳选侍面色一红,略露羞涩困苦之色,微红着眼眶道:“臣妾的轿辇已经破损,还未来得及请内务府的人修理,故此只能一路行来。”
我心中明了这不过是说辞,内务府均是些眼高于顶势利之人,区区一个不算得宠的从七品选侍想必他们也是懒得应对,更何况,七品之位只得二人抬轿,雪天也甚是不安稳,不坐也罢。
“常顺,你与内务府的人颇熟稔,回头请他们把选侍的轿辇修葺一番,别耽搁了。”我心下萧然却也只能如此。
“多谢婕妤姐姐。”柳选侍听我如此说,眼眶更加盈润,似要滴出水来,她连忙垂头以丝帕擦拭,不想落泪于人前。
“咱们走吧,就快到了。”我不再看柳选侍,不想她更加羞愤,吩咐道。
柳选侍安静的跟在我的轿辇一侧,一路无话,很快便进了【太平馆】地界,馆内张灯结彩的气氛顿时冲淡了外面飞雪的萧瑟之感。
“婕妤娘娘您来了,快里面请吧。”负责接待的是皇后身边的刁公公和贤妃身边的公公德开,二人见我们行来,立刻迎了过来,笑容满面的说道。
“两位公公辛苦了,常顺,你便留在这里,给两位公公帮帮忙,本宫先进去了。”
“哎哟,娘娘您太客气了,多谢娘娘体贴奴才。”两位公公一边道着谢,一边引导着我走进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