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注视着全部匍匐于地的众人,我只觉得怒火上窜,九王爷愤怒中道出我有孕在身时,我心底瞬间掀起的惊涛骇浪此时仍旧难以平息。千算万算,我从未想过在我宫中与我相依为命的众人中竟然有人在我三令五申之后仍旧透露出了这惊天的消息,难以想象,此事连远在宫外的九王爷都已得知,那么……我不敢再深想下去,只冷冷的注视着下跪的众人。
“小主……究竟是……出了何事啊?”此时,以夏珺和常顺为首的众人,并着常顺手下的小然子小贵子二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最后还是玉儿壮着胆子轻声了问了一句。
冷目扫过玉儿微微抬起的头颅,在见到我面色森然吓得又再度垂下头去。
“哼!”我冷嗤一声,寒着声音道:“你们一个个的好大的胆子!”
众人身形一震,皆都再把头低了低,只有扶着我回来的夏珺隐约猜到了些什么,神色淡然。
“说!是谁!是谁说出去的!”我一拍身旁的几案,巨大的怒火居然让几案上的茶杯微微震颤起来,发出轻微的瓷片摩擦之声,引得众人再度一惊,入宫三年,未有一人见我如此怒火,甚至连一直跟随在侧的玉儿和锁寰也从不见我如此愤怒,一个个的都煞白了脸色,有心劝我却又唯诺着不敢吭声。
“小主,您别气坏了身子啊。”最后夏珺不得不开口劝道,承接着我所有的怒气,在愤怒中那丝被身边之人出卖的痛苦之情让我几欲昏厥。
“是谁?究竟是谁出卖本宫!”出离愤怒,我竟然忘记了此时早已不是婕妤之身,大声呵斥道。
众人的面色惊疑不定,直到此时众人才微微明白过来,不由都变了脸色。
“为何我有孕之事九王爷会得知?嗯?”我狠狠的扫视着众人,却将目光主要放在了三个奴才身上,相较于他人,这三个奴才平日里负责外联,经常跑了出去,如若传出消息,自然是他们三个最有可能。
“小主息怒啊,奴才绝对没有胡说过,请小主明察。”小贵子平日里最为稳当,见我如此愤怒立刻开口道。
“奴才不曾如此。”常顺与小然子也立刻回道。
“奴婢不敢。”三人也立刻应声。
从喉间荡出一丝冷笑,我一个个的看着众人的面色,不由身子发冷,如果可以,我宁愿相信不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如此害我,但是除却几人之外,又有何人得知呢!
“小主……会不会是……王,王太医?”小然子突然说道。
“是啊,小主,大伙跟着小主这么久,奴婢相信没人会害您,会不会是王太医一时疏忽?”锁寰也道。
脑中闪过王纪凌素净白皙的面孔,沉稳的神态举止,我心底从未想过是他,即便他从未与我有深厚的牵绊,但他是那般值得我信赖,直到这一刻我依旧不愿相信是他将此事说了出去。
“小主……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莽撞,奴婢觉得王太医也该不会透露此事,他本就在其中,如若泄露自己的身家也是不保,更何况他如何能够将此消息传递给远在宫外的王爷府中呢?这太匪夷所思了。”夏珺谨慎的分析道。
脑中一乱,我的眼神再次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轻声道:“你们都出去,此事我自有计较。”
王纪凌如同平常一样提着医箱站在我面前,依旧是一身素色的衣衫,将他儒雅之气映衬的格外突出,一边将医箱打开,他一边问道:“小主今日觉得如何,汤药可都按时吃了?”
“今日的还不曾吃。”我关注着他手上的动作,不动声色的回道。
“小主不是曾经答应微臣会好好用药么,怎么今日却不曾按时服用呢。”王纪凌语气和缓,虽说着质问的话,但听起来却让人升不起不悦之情,仿佛对着少不更事的孩子,他的语气温柔和缓,带着淡淡的宠溺之情。
心中一惊,不知为何会想到宠溺二字,我不由得加了些防备之色道:“我今日去了太液池散步,遇到九王爷,回的晚了些,故此耽搁了。”
“听闻贤裕太妃染病,想必九王爷因此入宫探望,没想到与小主相遇。”王纪凌说完将两指搭于我的脉门之上便不再说话,细细的为我诊脉。
我实在不能在他的神色中发现任何异常,只得默默不言,此时如若翻脸,如若是真的便是打草惊蛇,如若果真不是他做的,岂不是伤了他的心,让唯一心向着我的太医也离我远去了。
诊过脉,王纪凌狐疑的望向我道:“小主为何心思不定且有急火攻心之状,可是有什么事扰了小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下了满心的疑问,摇头道:“并无大事,怕是今日一时走的多了,累着了。”
王纪凌看着我,终是没有开口,最后只道:“请小主好生服药,不要再给自己增加变数了,否则怕是即便华佗在世,也难成事。”说到后来,竟微微有了责怪之意。
心头升出一丝怪异,到了此刻我倒仿似不太在意究竟是不是他将此事说了出去,只觉得心中愧然,令他伤神。
“让你挂心,我这便喝药。”
听我如此说,王纪凌俊朗的五官才算是露出一丝满意之色,他利落的收拾好医箱,微微颔首道:“微臣改日再来,小主好好休息。”
送走了王纪凌,玉儿和夏珺同时向我走来,以眼神询问,我淡淡的摇头,眸光一扫,只见窗外一道淡淡的虚影。
“是谁在哪里鬼鬼祟祟!出来!”我大叫了一声,玉儿紧跑两步推开窗子,令那人无所遁形。
“嘿嘿……嘿嘿,小主,是奴才刚刚小解经过,吓着了小主请小主恕罪。”常顺的笑脸从窗外露出,他点头哈腰的认着错,玉儿撇着嘴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电光火石之间我心头一动,肃声道:“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哎,是,小主稍等。”常顺一溜烟的跑起来,转着回到前殿走了进来,向我俯身施礼。
“你们都且出去吧,我与常总管有话要说。”
“是。”夏珺二人退了出去,只余我与常顺一主一仆对视着。
我见常顺神色如常,不由冷笑道:“你还不认吗?”
“小主您说什么?奴才真的听不懂。”
“是你将我有孕之事告知九王爷的对不对?”我轻声道,目光却狠狠的盯视着常顺的白净面皮。
常顺一愣,随即跪身喊冤:“奴才冤枉啊,小主,奴才对天发誓,从未对外人讲过半字!”常顺作势举起手,做出对天盟誓的样子。
“你的确没有对外人讲过,那不过是因为你本就是九王爷的人,我说的没错吧,常总管?”
常顺瞪大双眼,总是满面红光的脸霎那间变得惨白,他吃惊的看着我平静无波的样子,一时间无言以对。
心中因常顺的神态已然确定,我嘴角微动,早该想到的,那一日哥哥大婚,回宫之时遍寻不着常顺的踪迹,如此油滑的宫中老人,怎会在如此重要的场合无故消失无踪?被玉儿寻到二人踪迹不能做谎,只得说是攀谈几句,是我一时疏忽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想来,一个宫嫔的内务总管,与远在宫外的王爷能有何事值得攀谈许久?心中半是惊讶半是安心,如若常顺是九王爷的人,那我有孕之事倒是可以保全了。
在我平静的长久注视之下,常顺终于是摊下了一张圆滑嬉笑的面皮,连着磕了几个头才说道:“奴才万死,请小主责罚,但奴才真的从未害过小主。”
“你……果真是九王爷身边的人?”事到如今我反而有些无法相信,泓汜身边的人怎么不在前朝或者皇上身边,偏要安插在我身边?而且一个王爷,竟然在宫中安插眼线……我心底涌起滔天巨浪,不敢再想下去。
常顺没有开口,但已然说明了一切。
“奴才自知身犯死罪,不求小主原谅,请小主赐罪,奴才无话可说。”褪去了一身油滑之气的常顺,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虽不是完整的三尺男儿,却在此刻散发着傲然之气。
“为何他要在我身边安插人手,有何企图?”
常顺古怪了看了我一眼,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般的说道:“小主事到如今还不知道我家主子对您的一番深情吗?王爷他得知小主入宫,先一步便将奴才从内务府用了大神通调拨了出来,静等着小主,唯恐小主有什么闪失,这样的深情厚谊,小主您难道真无所感吗?”
“休得信口胡言,你当真是不要性命了吗!”我压低了声音怒声呵斥,心头却犹如巨浪翻滚,这样惊天的消息经由平常嘻哈作态的常顺之口说出我怎能不信?脑海中闪过泓汜嬉笑怒骂放荡不羁的清朗面容,我与他为数不多的几次相见也谈不上有什么好观感,甚至于他的落拓不羁口无遮拦让我敬谢不敏,但在此之前他又的的确确无数次的救我性命,若没有他出手解围,那一日在密林中,泓烨怕是早已捉到我与博裕暗通款曲;若不是他,我与婳歆的性命危在旦夕;今日若不是他,怕是我腹中的胎儿也便再也难以存活于世……一桩桩一幕幕,果真如同那一日家宴之上泓烨与他的玩笑之语,那个他口中的女子身影重叠在我身上,他的深情我岂能一点不知?只是,我的生命中早已纠缠着其他两位男子,无法再有空隙交付于他了。
“奴才万死!”常顺再度跪拜,头颅磕拜于地,不再多说一句,只安静的等待着我划定他的生死。
心中千头万绪,今日让我震惊之事太多,已经让我无暇细细去想,但眼前之人却要有个处置,我想了想,又问道:“那岂不是我的事情,九王爷全然知晓了?”
“小主误会了,王爷他虽然让奴才保护小主,但却并不要求奴才事事禀报,只将关系到小主安危之事告知便可,王爷他担心的只是小主一人而已。”
“狗奴才,倒是如同你那主子一样油嘴滑舌。”我冷叱一声。
“奴才虽为王爷的家奴,但自从伺候小主便是小主一人的奴才。”常顺见我语气渐缓,不由得又露出几分油滑的嘴脸。
“如今事情败露,念你之前也为我出过不少力,就给你个选择,你是想我将你遣送回去还是打回内务府?”我见他面有淡喜,决定好好惩治这奴才一番,当真是气人。
常顺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再度严厉起来,错愕的白净面皮上再度露出惊色,俯身道:“小主饶命,如若小主气不过,奴才请求您将我发送回内务府吧,王府奴才是回不去了。”
“哼!”我轻哼一声,心底只觉得比之前顺畅了些:“堂堂【福熙殿】的太监总管,却是这般胆小如鼠,改日倒是要好好教你才行。”
常顺的脸上连续转换出多种情绪,最后恍悟般的连磕了三个响头道:“小主圣明啊!多谢小主不杀之恩,常顺必定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以报小主再生之情!”
“出去出去,我懒得看你这奴才这些不上台面的恭维。”我呵斥了一声,心情却略略因为他夸张的话语转好了。
------题外话------
比较长的一章,女主的身边也不是风平浪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