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我沉重的身子才微微恢复了些,但碍着面上的淤青和两处血痕,并不敢外出,只留在宫中照顾一双儿女,婳歆如今已经懂事,见我脸上有伤安静的不敢过于喧闹,怯怯的用小手抚摸我的伤处问道:“母妃怎么了?疼吗?”
微微朝她淡笑,我摇摇头柔声道:“不疼,母妃没事,婳歆听话,母妃就不疼了。”
“娘娘,贤妃娘娘来了。”
“请进来吧。”我起身迎到门口,只见贤妃独自一人走了进来,不由问道:“贤妃姐姐怎么只一个人过来了?”
“妹妹有伤多有不便,本宫也是无事,自己走走倒别有一番意味,怎么迎出来了,别再受了风,进去说话儿吧。”
携手进了房,我微微福身道:“多谢姐姐当日搭救之恩。”
待我清醒之后才知,那一日便是贤妃娘娘给皇上带了话,泓烨才能够第一时间赶到,免了我更多的皮肉之苦,这几日我身子沉重不方便见人,想是今日好些了,贤妃才来看我。
“快快不必客气,那一日锁寰来找本宫,我便心知不妙,本想请皇后娘娘同去,却得知皇后亦是不在宫中,我知事有蹊跷,只得去请皇上,只是还是晚来一步。”贤妃双手挽扶我眼中透出心疼道:“怎的伤得这么重,那徽心下手真是狠辣。”
“她也是奉命行事,怪不得她。”我摇了摇头,反手拉着贤妃坐了下来。
“你啊,真是个性子硬的,连太后娘娘也敢招惹,受得这许多的苦,所幸不会留下什么伤痕,否则可如何是好。”
心底亦暗暗后怕,若是真的留下伤疤,就如那日徽心姑姑所言,皇上势必会不再宠爱我吧,后宫之中如花美眷,我若毁容,自然便会被遗忘了吧。即便如此一想,我便心头闷痛,也不知当时是什么执念让得我那般笃定的想要保护泓烨。如今想来当真是幼稚,太后再如何狠辣,也断断不会伤害自己的儿子,我却傻傻想要螳臂当车,保护这天下最为强大之人。
微微叹了口气,我回过神来道:“想必如今太后还在怪罪于我,真不知此结如何可解了。”、
“太后娘娘也是一时之气,想必她老人家亦是清楚此事非你一人之事,放心吧,昨日我去【永福宫】给皇后请安,皇后还说起此事,说是等此事风头过了,再与太后说说。”
想起那一日皇后本是劝慰之语却惹得太后更加震怒,我不由得浅笑着摇了摇头,不肯再开口多说。
“后宫本就是是非之地,即便大门不出也保不齐得罪了哪个掉下灾祸来,妹妹这次虽然受伤,但本宫听闻皇上为了你不惜与太后相抗,却也是令人艳慕之事,这后宫之中,只要皇上心向着你,便高枕无忧了。”
虽然知道此话只是安慰之语,但提及那一日泓烨的袒护之行,我亦是心中温暖,不由得露出一丝欣慰之意。
“哦,只顾着说话,倒是把正事忘在一旁了。”贤妃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小瓶道:“这是昨日皇后娘娘赐的药,靖醇殿下顽皮,常常磕碰了身体便是用这药膏,对皮肉伤效果甚好,皇后昨日特意嘱我给你带来。”
“烦劳皇后娘娘挂记,臣妾更加不知如何自处了,还请贤妃姐姐先代妹妹致谢,待我能够外出了,再去亲自道谢。”
“皇上离宫之事乃是宫中绝密,太后娘娘亦是不想更多人得知,如今除了我们几个倒是外人皆不知晓,你也不必多想,只好好养伤,皇后娘娘让我告知妹妹伤未痊愈之前不必过去请安了。”
又与贤妃说了一会子话,贤妃见我气色依旧不好,也不多留,告辞离去。
左思右想了一阵,我对着夏珺吩咐道:“备轿,随我去【积善宫】。”
夏珺诧异的看了看我的脸色,默默点头吩咐下去,将遮巾与我戴上道:“秋日风高,娘娘戴着吧。”
掩住口鼻,我只带着夏珺一人,乘着轿辇来到【积善宫】门前。
“禄公公有礼,我们昭仪想面见太后娘娘,还请通传一声。”
“这……好吧,你等等。”禄公公面上似有难色,思量了片刻才勉强道。
“有劳禄公公了。”
夏珺回头朝着我点了点头,又等了一会,禄公公走了出来道:“太后刚刚颂完佛经,要歇息片刻,请昭仪娘娘在此稍候一会。”
我知这是太后的一种变相责罚,只得细声应了,安静的站在门口等待召唤。
虽是九月的天气,但正午艳阳高照,只烤得我头晕目眩,汗水顺着鬓角流了下来,夏珺在一旁努力用绢帕遮挡着,但却也是于事无补杯水车薪。
我摇了摇头示意夏珺不必如此,今日既然来了,我便早已想到太后那日的怒气尚未消融,恐怕此刻亦是将泓烨顶撞她的罪过也记在了我的头上。只是既便如此,我却也打定主意要亲自见上皇太后一面,太后与皇上的心结若不尽早化解,怕是后患无穷。
“昭仪娘娘,太后娘娘有请。”约莫着一个时辰光景,终于盼来了凤栖姑姑的身影。
“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回身嘱咐了夏珺一声,随着凤栖进入内殿。
皇太后与缕缕佛香缭绕之中安然侧卧于榻上,双眸微闭。
“太后,柔昭仪来了。”凤栖见我为难,许是惦念着之前曾与我有些旧情,代我开口道。
“嗯……”皇太后似是叹息又似是回答一般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叨扰娘娘歇息,臣妾惶恐。”
“既是知道哀家在歇息还在门外不走,你哪里有害怕哀家的意思啊。”太后说着在徽心姑姑的搀扶下靠着坐起身来,口气平缓,倒是听不出那一日的怒气来。
即便如此,我却更加不安的垂下头,轻声道:“太后娘娘恕罪,臣妾自知做了错事,惹怒了太后,还请太后您大人大量,不要与臣妾一般见识。”
“呵呵……柔昭仪,你当真是厉害啊,若是哀家再怪罪你便是以大欺小了。”
我赶紧跪下身去,诚心诚意的说道:“臣妾绝无此意,臣妾知道太后娘娘一向对臣妾爱护有加,也正是因此太后娘娘这次才这般气恼,臣妾本无颜面再来见太后,但又恐太后气大伤了身子,也只得厚颜求见太后,万望娘娘保重凤体。臣妾愿自领受罚,禁足罚俸。”
“罢了,哀家只是掌你的嘴,我那儿子便要与哀家生分了,哀家还哪里敢再责罚你。”
“臣妾惶恐。”
“行了,你起来吧,摘下丝巾,让哀家看看你的脸。”
“臣妾容颜有碍观瞻,不敢……”
“让你摘了就摘了,你整日的不敢惶恐,还不是大着胆子和泓烨跑了出去?”太后沉声截断我的话。
“是。”我不再争辩,驯顺的摘下遮面的丝巾,抬眼看向太后。
“当真伤的不轻,唉。”皇太后此刻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叹了一声朝着一旁的徽心道:“去吧金创膏取一盒来赐予柔昭仪。”
徽心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铁质的小盒走到我面前道:“昭仪娘娘,前几日奴婢多有得罪,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徽心姑姑切莫挂心,是我有错在先。”我双手恭敬的接过金创膏,再度向太后道谢。
“这一次哀家就不再追究了,但你要记住,作为宫嫔最主要的是安守本分,即便有皇上宠爱也不能失了分寸,想当日那尤丽姿也是仗着年轻貌美皇上喜欢就妄自尊大,她的下场你也自己亲见,哀家对于你们都如同自己的女儿一般,该做的提点都已经做了,能不能过顿悟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你去吧,好好养着,照顾好婳歆和靖佑。”
“臣妾谨遵太后懿旨,叩谢太后。”我再度跪下身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