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醒醒，醒醒。”夜幕四沉，我缓缓的张开眼睛，围着我的玉儿和琐寰二人皆在不住的擦着眼泪，只有夏珺一人仍旧维持着相对平静的神色坐在我的床边。
“我怎么……呵……”我哑然失笑，笑自己一瞬间竟希望这是西天极乐，只奈何竟然仍在人间，怕是我的苦难尚未完结吧。
“娘娘滑了一下，所幸没什么事。”夏珺略显苦涩的安慰一句，我微微晃了晃头颅，即便她不说，我也明白，这【福熙殿】，怕是再也容不得任何男子进入了，即便是身为太医的王纪凌。
“娘娘睡一会吧，奴婢去收拾细软。”事到如今，反倒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夏珺的话容不得我再逃避，既然避无可避，那便罢了，即便我孑然一身，佛祖不准我离去，又能奈何。忽然想起那一日玄空大师之言，他言我与佛祖有缘，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缘分，所谓的劫难，便是如此吧！
夏珺见我不语，轻轻示意玉儿和琐寰一同退了出去，如此折腾了一个晚上，此刻想必已近四更天，纵使冬日暮色深沉，依旧是快要天明了。
起身环顾了熟悉的四周，即便此间雕梁画栋，它也不再是我的安身之所，只是我如何都不愿相信，泓烨对我，竟然真的这般绝情，甚至连一刻也不愿相见。
夏珺等人想必是在下方收拾东西，我推门而出之时并未见到人影，悄悄地走到婳歆和靖佑的房间，乳母亦在安然入睡，听到响动不由着急的想要起身，我示意她们不必惊慌，独自走到婳歆和靖佑的睡床前静静的看着他们沉睡中的脸，泪水再度无声无息的滑落。
“娘娘……”
“本宫没事，天色还早，你们睡吧。本宫还有事，不必跟着。”狠心转身出了屋子，我强自一人向着宫门口走去。
夜色如水，凄冷悲凉，我拖着身子一步一步向着遥远的【养心殿】走去，途中见到几批护城的侍卫，见我独自一人皆是诧异的迎上前来，却又不敢多问，只远远的护送着直到【养心殿】门口。
守门的小公公依靠在外面仍在瞌睡，听到响动受了一惊，赶紧跑上前来低声道：“哎哟昭仪娘娘，您怎么来了？这……”环顾四周无人也不敢询问，只忌惮的向殿内望了望，小声道：“昭仪娘娘，万岁爷夜里发了好大的脾气，刚刚才睡下了，您……还是请回吧。”
“事关皇嗣，你也要拦阻本宫不成？”顾不得与一个小公公纠缠，我搬起脸孔正色喝道。
“昭仪娘娘恕罪，奴才不敢！呃……请娘娘在此稍候，奴才去禀告穆公公，今日是他在御前侍奉的。”小公公被我吓的脸色一变，也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着来到【养心殿】门口，低低的对着里间说了句什么。
不刻，穆公公便披着外衣匆忙走了出来，迎到我的面前拱手作揖道：“昭仪娘娘，万岁爷刚刚睡下，奴才实在不敢惊动他，奴才知道事关紧要，但能否请娘娘稍候个一时三刻，待天色亮些奴才再叫醒万岁爷？”
“令穆公公为难，本宫亦是内心不安，但此事实在是不得不说，还请公公代为转达……若是公公为难，就请权且装作不知，由本宫去唤醒皇上。”
“这……唉，娘娘平日里待奴才们不薄，如今娘娘有事相求，奴才必然全力而为，请昭仪娘娘稍候，奴才这就去通禀万岁爷。”穆公公下了决心般的说完向着殿门再度小跑了去。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穆公公的身影再度出现在我面前道：“万岁爷请娘娘进去说话。”
“多谢公公，公公此情，本宫记下了。”若说他日报偿反而可笑，我只得如此表达我的谢意。
“嗳哟娘娘您客气了，快进去吧！啊，娘娘，万岁爷脸色很不好，您……”穆公公提醒着我。
微微朝他点点头，我独自一人进入熟悉的【养心殿】中。
“妾身参见皇上。”恭谨的以大礼相拜，我竭力以平和之态与端坐在椅子之上的泓烨对视。
意识到我称呼上的改变，泓烨嘴角似乎微微动了动却并未开口，只是冷冷的睥睨着我。
“深夜打扰圣驾，妾身罪该万死，但妾身有一事放不下，还请皇上容妾身说完这几句话再行与皇上辞别。”
泓烨将脸别开，似乎懒得再见我一般，却并未开口阻拦。
“妾身唯有一事放心不下，求皇上善待我们的孩子。婳歆不是足月出世，自小身子便不好……”
“婳歆和靖佑亦是朕的孩子，朕自然会善待他们护佑他们，你大可不必担心。你要与朕说的，就是这些吗？”泓烨打断我的话，不知为何他再度露出恼怒的神情，而我却已不愿再去思量，听话的咽下腹中的话，转口道：“妾身此来，但求皇上不要告诉婳歆和靖佑妾身之事，靖佑尚小，想必记不得妾身，若他日婳歆问起，求皇上只说妾身因病亡故，既不相见，妾身不愿她因有我这个母妃而自惭形秽，这个，皇上能够答应妾身吗？”
“你心亦如此，朕便答应你。”泓烨淡淡的答道。
“除此之外，虽然两个孩子有皇上和皇祖母疼爱，但身边没有母亲难免孤寂，请皇上准许将婳歆交由贤妃娘娘抚育，将靖佑交给妾身的妹妹清婉照顾。”
“准。”
“妾身的妹妹清婉，贤良温顺，对皇上亦是一往情深，求皇上不要因为妾身之事牵连于她，若皇上能答应妾身，那妾身便再无憾事了。”
泓烨良久的凝视着我，直到我微微垂下头去，才听到他仿佛疲倦了一般的低语：“你再无他求了？”
“是。”
“你不问朕如何处置张博裕？”
“皇上是圣明之君，张将军乃栋梁之才，况且不论皇上信与不信，妾身从未做过背叛皇上之事，对于此事，妾身已然无话可说，妾身就此拜别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双手匍匐大礼之后，我缓缓站直身子，深深的再度看了一眼面容模糊不清的泓烨，心中叹道：原谅我，终究自私到想要多留存一些我们之间的联系，我腹中的孩儿，哪怕有一日能够在我身边，那便算是我爱过你的证明。
“……”在我转身的一瞬似乎看到泓烨的手臂抬了起来，但最后的一丝期盼也在无声中消散而去……
拖着身子在将明的天色中回到宫中，【福熙殿】内早就乱做一团，我突然消失踪影却又不敢声张，除却几个贴身之人之外下人们仍旧懵懂不知，只有知情的几人眼中现出的光彩才令我意识到还有一些人，是我想要全力尽我所能维护的。
“已经都打点好了？”
“是，很多东西……”琐寰略有些吞吐的低喃道。
“罢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那些金银之物虽用得上，到底是身外之物。”我微微的缓解着琐寰的困苦之情，又看向夏珺道：“吩咐早膳，咱们吃过了再上路。”
夏珺见我如此说，不由得露出欣慰的淡笑，点头吩咐去了，想必不久昨夜之事便会传得街知巷闻，与其应付那些看热闹的好事妃嫔，倒不如安安静静与亲近之人吃一餐饭。